潇潇鬼马精一样,煞有介事来了句:“咱们愿望这么多,万一老天爷记反了怎么办?”
我又觉得气又觉得好笑,数落道:“你这孩子!”
胡文明扑哧笑着,“那,就祝咱们都心想事成。”他顿了一顿,“毕竟这世上,心想事成便是最好的愿景。”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我跟着把杯子凑到嘴边去。
吃过饭,胡文明留我喝茶。
我便坐在沙发上,看潇潇和叫小美的姑娘在墙角的垫子上玩娃娃。不消一会儿,两个孩子便靠着睡着了。
我拿了毯子替他们盖上,也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脚步声近前来。
胡文明试探着喊了声,“潇潇妈妈,潇潇妈妈……”
我没有应声,那声音停了片刻,我感觉到他弯下腰俯下身来。
我一动不动,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他伸出手来,点在了我的手腕上,脸侧着朝我挨过来。
我确切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他在测我的脉搏和呼吸。
对于一个鬼怪来说,屏息停脉不是难事,何况这本就不是我的肉身。
我明显感觉到他松开我的手后,笑出了声。接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脱离周红红的肉身,任他将我的魂体抱了起来。
胡文明走到了房间,打开门,便能感觉馥郁的香气和人撞了个满怀。
他轻轻将我放在床上。靠着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柜子。
柜子和一旁的床的大小高度无二样,只是挂着一把细小的锁。他催动术法,缓缓开启了箱子。
极致刺鼻的味道,伴着浓郁的香气刺进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防腐剂的味道。
我忍不住想捂住鼻子。转眼一瞥时,却愣住了。
那里面躺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
妆发齐整,还描着细长的柳叶眉。衣着得体,穿着宽大的白色棉袄套着黑绒裙,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她躺在那里,盖着被子,双手带着玉镯子放在身体两侧的丝绵被上,脸蛋还是红润的,就像睡着了一般。
胡文明在柜子旁蹲下来,就像看她的睡颜一样,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
他喃喃自语:“丽珍,丽珍,你终于又可以回来了,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以前是我不对……”
“她真美。”我坐起来,坐在床沿上,“这就是你妻子?”
胡文明猛的抬头朝我看过来,显得很惊异,“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在……”
我们阴冥的鬼有个为人所知的特质。
人间吃食本就不为我们所设,入腹过多便会疼痛。而但凡食入控制意识的东西,魂身就会不自主地附身到周遭无意识的肉身上去。
我看着他,笑道:“应该在哪里,在这个女子的身体里吗?”
“纵是我在她身体里又怎么样呢?”
我一字一句:“她已经死了,我附在她身上,也不会是她。”
他也瞧着我,目色渐渐阴沉起来:“只要你拥有她的记忆,你就是她……”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我的手,往那女子身上倾去。我并未喝那酒,意识本当受自由控制,不意料那女子手上的双镯突然放出金光来,刺得我浑身一裂,差点入了套中。
我掐咒心诀,打开了他的钳制。再要反击时,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挡在了前面。
思七?
我再看时,胡文明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眼里发狠,还要反击。愈挣扎,那捆仙索只越嵌进每一寸皮肉。可是这样,他仍旧在挣扎着,咬牙切齿。
我突然就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妻子早年亡故,带着孩子辗转人间一千年而不忘。
人间有句话,不如相忘于江湖。放之于妖族与仙界,生数千万载,便更是情深不寿。如他这般的,实属难见。
我道:“人死如灯灭,如今没有轮回,便更如此。”
“你知道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们指手画脚。”
“我确实不知道。”我点点头,挂起笑来,“我只知道,掩耳盗铃,是这个世间最可笑的事。”
他看着我,突然失笑地嗤了一声,“到这里来的人,有几个不是掩耳盗铃?”
我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胡文明却像疯了一般,仰天大笑起来。他滋长的妖体破开肉身,破开了捆仙索,迸溅出来。
思七做好防御姿态,却并未动手。我们都明白。他这是要自焚。
我看着他已经完全成了虬髯的须枝,看见角落里风雨不动的两个熟睡身影,喊道,“你这般作为,是连孩子也不打算要了么?”
我的话音一落,胡文明像粘液一般的妖身突然暂停了膨胀。
他朝墙边的角落里看了一眼,回头时眼神里竟是悲凉的绝望。
他的妖身逐渐腐化,口里喃喃自语,“没用的,都没有用的……”
渐渐地,只剩下一滩烂泥。
我怔然回神,却发现墙角那个叫小美的姑娘,也消于无形。
“娘娘,你没事吧?”
“思七,”我从思绪里抬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思七言简意赅,我其实也不用多问这句话的,“君上让我们保护娘娘的安全。”
“娘娘,这里交给他们处理就可以了,你先带小殿下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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