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思吃过早饭就离开了,她走后,何冰又回卧室补了一觉。
何冰有点儿神经衰弱,入睡困难,睡眠浅,睡觉时习惯关上窗子隔绝一切声音。现在天气渐渐热了,不透风屋子里发闷,何冰一觉睡到将近下午,醒了之后只觉得头昏脑涨的,身上的疲乏感一点没得到缓解。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她拿过来解开锁查看消息。
“何冰,有家新开的菜馆特别好吃,我帮你叫了他家的外卖。不用谢我,多吃点就行!”
路思思发给她的,时间是二十分钟之前。
何冰给路思思发了条微信:“晚上还过来住吗?”
路思思几乎是秒回:“当然不啦,和鹏鹏回家。”
何冰看着白色气泡里面“鹏鹏”两个字,笑了。
鹏鹏?不是付鹏那狗了?
看来俩人是和好了。
何冰正要回复她,路思思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路思思:“怎么还在床上躺着,才睡醒?”
“嗯。”何冰刚醒,嗓子有点哑,“你鹏鹏呢?”
“被他们宣传部的部长叫走了,吃完饭就回学校去了。”路思思还在商城里逛着,耳朵上挂着耳机跟她闲聊 。
何冰问她:“你们俩是怎么和好的?”
“付鹏当着我的面把他学妹删了,就和好了呗。及时发现及时制止,也只能这样。”路思思幽幽叹了口气,“唉,骂归骂,谁让我爱他呢。爱情里,多得是自找的磨难。”
听她这么说,何冰心中五味杂陈:“好心酸啊,思思。”
“可不是么。”路思思说:“昨天我生气,跟付鹏说再也别来找我,还把他电话微信全拉黑了,他就真一晚上没联系我。今天回去的路上我还骂他心狠来着,结果到了学校看见他在我们宿舍楼下等着呢,当时我就不生气了。后来他也认错和解释了,我就原谅他了。”
路思思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他还是在乎我的。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归是甜蜜比失落多,这段感情也还值得珍惜。”
“那就好,”何冰轻声说:“你觉得开心就好。”
路思思:“不说付鹏了,说说你。何冰,别整天窝在家里胡思乱想,出去遛个弯散散心多好。”
何冰:“累。”
路思思撇了撇嘴:“游戏不玩,娱乐活动不搞,现在连出去转转也嫌累了。一点儿热闹都不凑,你还是不是年轻人?广场舞大妈都比你有活力。”
何冰忍不住发笑:“思思,我工作的地方已经够热闹了,白天只想清净会儿。”
路思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说你,酒吧里各型各款的男人都有,你这模样长得也够招人喜欢的,怎么混到现在还单着?”
何冰说:“可能我们互相瞧不上吧。”
路思思问:“怎么个瞧不上法?”
何冰盯着卧室里被香烟熏黄的吊灯,她猜测,这个房子的上一个租户应该是个烟瘾很大的人。
她视线移向窗外,说道:“我嫌他们肤浅流于表面,他们嫌我命贱还不识抬举。”
确实,酒吧里各型各款的男人都有。财大气粗的老总,衣冠齐楚的职员,社会闲散人士……亦或贪玩又不差钱的阔少们。
白日里端庄正直,一个个都是体面人;到了晚上,在酒吧诡谲迷离氛围的熏染下,纷纷褪去伪装,露出赤裸的欲望。酒精刺激下,更是丑态百出。
何冰在酒吧工作,不可避免地会遇上些难缠的人。
有的含蓄点儿的往她手里塞名片,说的好听,就是单纯想跟她交个朋友,结果却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开。
有的倒是不拐弯抹角,直接从皮夹里掏出一打红钞票就要往她裙底塞。她面带微笑装傻搪塞,就要被人骂:“在这儿工作你不就图找个有钱的包你吗?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你装什么?嫌给的少直说。”“给脸不要脸。”
这种话听得多了,何冰已经免疫了,她也懒得跟那些人玩若即若离的暧昧游戏,所以每次不解风情地果断拒绝。
她可以放下身段,但不能放弃坚守。尽管在那里,坚守底线成了件被嘲笑讽刺的事。
何冰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有时会悲观的想,身处这样一个浮躁社会里,人人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金钱,权势,性爱,美名……这些到底值不值得让人拿良心去换,抛弃一切真与善去追逐?
什么才是最宝贵的,是否还有人能分得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经济飞速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但也要承认,这同时也是一个物欲横流,内心干瘪的时代。
娱乐至上,膜拜权势,利己主义和享乐主义盛行……何冰时常觉着自己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她的思想和意识还停留在真心换真心,诚恳地说一句是一句,一辈子只够专注地做好一件事,车马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那个时候。
见何冰又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路思思眉毛也凝在了一起。
路思思觉得何冰这样实在太闷了,于是劝言道:“你该找个男朋友,阳光活泼那种的,没事儿耍耍贫嘴逗你开心。何冰,你就是心思太重,越独处越容易想得多。”
何冰抿唇不语。
路思思说:“要不把我们学校的男同学介绍几个给你?熟人还能靠谱一点儿。”
何冰扯扯嘴角:“不用,随缘吧。不说了思思,我该起来了。”
“行吧。”路思思看了看时间,“外卖应该快送到了,你好好吃饭,我也该往回走了。不打扰你清修了哈,改天聊。”
“改天聊,思思。谢谢你的外卖。”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挂了。”
何冰把手机放到旁边,又缓了一会儿,起身把窗户打开。
她租住的地方在老城区,这一片都是老楼了,房龄大,居住条件不是很好。周围楼群低矮破旧,路灯间隔远,路旁的电线杆子微微倾斜,上面线缆杂乱交错,有几根直往下耷拉。
楼栋旁有棵高大的老榆树,枝繁叶茂,外围被四只长木凳围住了,便于附近居民休憩乘凉。几只麻雀站在树枝上叽喳叫着。
外面风和日丽的,何冰把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室外温度,还行,不冷不热。
她从衣柜里抽出件白T恤,配了条蓝格半身裙,换好衣服后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洗完脸的同时,敲门声响起,随后,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进来。
“何冰,你在吗?”
何冰瞬间辨认出了那道声音,她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下脸,跑到门口,打开门。
“真的是你啊。”何冰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你知道我叫何冰?”
“嗯。”他记得昨晚在车上,她的朋友这样叫她。
何冰说:“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顾延。”男人低声说。
他语气淡淡的,让何冰想起傍晚轻轻飘荡的风。
“顾延……”何冰跟着念了遍他的名字,往后退一步,让出更大的空间:“进来坐啊。”
“不了,我来还东西。”顾延从外套兜里拿出来一支润唇膏,递给她,“这个,是你的吧?落在我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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