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萼算是身子强健的,硬是无病无痛地挺过了这半月, 今晨风雪稍霁,她坐在塌上一边吃柑橘一边看书。
云水端上一杯热茶放在软塌的小方桌上,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发现姐姐看的真是诗集,里面也没有夹杂别的小书。他偷看的视线刚好与林绿萼上瞥的视线相撞,林绿萼招手让他低头,他低下头,她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两下,“这是惩治你不安分的眼神。”
云水揉着只感觉有些痒的脑袋,连忙呼痛,“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林绿萼发现他嘴角上扬,猜他又在心里乱想她,她啧啧了两声,用严肃的眼神警告他不准乱想。她心里却想起那夜,他郑重地说:“我对姐姐,是爱慕与珍视之情。”爱慕,他爱慕我什么呀?林绿萼往镜中瞧了一眼自己艳若牡丹的容颜,哎,云水真是肤浅,定是爱慕我姣好的容颜,她心里美滋滋的,近日独居摘芳殿的时候,都会擦上殷红的口脂,拾掇得光彩照人,让云水这臭弟弟看看,姐姐是多么的美艳动人。
她抿了抿唇,想起那天的滋味,她竟有些迷恋,还想再尝尝,她心里羞得慌,面上却很平静地招手,“你过来。”
云水躬身凑近,清澈明亮的双眸认真地望着林绿萼,让她一时不好意思说出“你再亲亲我”这样的污秽之言。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燕语然的声音,“绿绿。”
“然然。”林绿萼心里微惊,面上却欢喜地笑起来,“外面天寒地冻的,难为你还过来看我。云水,快上茶。”
“这步摇好看,衬得你肤白胜雪,这口脂的颜色艳而不俗,可是在迎芳堂买的?”燕语然坐在塌上,端详了一番绿绿的打扮,又看到小方桌上放的诗集,温婉地淡笑:“绿绿在为年夜的活动做准备吗?”
林绿萼红唇微翘,“正是。也真是难为皇后了,能想到这种法子刁难我。”
往年年夜觥筹交错之时,众人看看歌舞,听听戏曲,有才艺的妃子想展示的,也就自行准备了曲子或是舞蹈,为晚宴助兴。谁知去年皇后突发奇想,命妃嫔做诗,然后让皇上来点评。
皇上本没什么学问,但是评析妃子们的诗句倒是让他升起了兴趣,在一众女眷中夸夸其谈,听着大家恭维的话,哪个男子不喜欢呢?那夜,诗做得好的,大家都赞不绝口,做得不好的,引得众人欢笑连连,总之皇上玩得很快乐。皇后便提议日后年夜都保留这个赋诗环节,皇上欣然同意。
“我记得去年你得了第七,我得了第二。”燕语然被风吹得脸庞冰凉,在屋中坐了一会儿,身上才逐渐感到暖意,她浅笑,“李充媛得了第一,十分得意呢。”
“是的,她还在背后做诗、编童谣讥讽我学识甚少,性子愚钝。她做的那些狗屎一样的诗,读起来朗朗上口,连宫婢们都传唱开了,私下里议论贵妃愚钝,浅薄粗鄙。”林绿萼摇了摇头,不悦地说,“这种小人,我都懒得理她,若去告她一个妄议上位之名,她也总能百般狡辩不是她所为,徒惹我一身晦气。”
“绿绿是不想侍寝,所以没有好好做诗吧。我记得在闺中的时候,你偶尔也会诵几句古贤之言,并非对诗词一窍不通之人啊。”燕语然想起,那夜皇后还给赋诗活动添了一个彩头,说按排名来安排侍寝,皇上虽是同意了,可是当夜按祖制歇在了皇后宫中,第二日、三日及之后,还是召淑妃侍寝,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李充媛的第一名奖励,到今日,皇上都还未兑现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林绿萼笑得尤其开心,她想到李充媛得意了许久,等了一年都没有等到皇上的召幸,难怪近日在宝华殿祈福的时候,李充媛看到她都绕开了走。
“不过绿绿也会有点伤感吧,毕竟被她那样的小人讥讽。”燕语然从漫漫手中接过书盒,“没想到你正在看诗集,我们相识相知这么多年,确实心意相通,我也给你带了几本诗集,多是写花鸟山水之诗,皇后娘娘出题,也左不过是这些吧。”
“然然你真好。”林绿萼笑着露出两个可人的梨涡,又兴高采烈地说,“我才不会伤感,那日回来,我还和宫婢们庆祝了一番,九个人能得第七,不是证明我学识尚可吗?”
林绿萼得意的样子,逗笑了德妃、云水和漫漫。林绿萼又说,“怎么这些日子都是这新来的婢女跟在你身边,步儿呢,有段时日未见了。”
燕语然端详了一番绿绿和云水的神情,两人都十分自然磊落,她淡淡一笑,“步儿母亲病重,我许她回家侍疾了。”她打算与云水多说几句,探探她的虚实,“云水近日似乎笑容都变多了,在贵妃身边当差,乐趣颇多吧。”
云水站在一旁,直视德妃的眼光,平和地说:“是的,贵妃娘娘体恤。”
燕语然抚着胸口,又喝了一杯热茶,声音温柔似春风雨露,“我倒真是羡慕你,可以时时陪在绿绿身旁。我若在她身边,多些快活的日子,什么病都好了。”
“奴婢来了摘芳殿后,乐趣也变多了。”云水说着,眼含笑意看向姐姐。
林绿萼听到“乐趣”两个字,一下又想歪了,若不是德妃在场,她又想跳起来拍他的头了,怎么能当着别人说这些私密的事呢。她嗔怪地盯了他一眼,他却以为姐姐在对她撒娇,回以一笑。
燕语然瞧着云水说话平静,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站起来,接过漫漫手中的锦盒,“我还为珍意准备了一盒人参补身子,带我去看看她吧。她才从冷宫出来,我就想来看她,偏巧遇上皇后命我们去宝华殿祈福,日夜操劳,今日终于得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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