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萼听她这样说,才突然反应过来,宁充容与淑妃一样个子不高,都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两人都面相清柔,似淡淡梨花惹人怜爱。
宁充容略显局促,帐中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她面色微微红润,“她又时常给我做衣裳,做吃食,送汤药,她本不喜欢牌桌上的玩意儿,但也陪我玩乐……我有些抵抗不住了,甚至认为她这人还挺好。”
“你清醒一点啊!怎么当探子却和人交心了?”林绿萼不可置信地扬眉,淑妃往日只对皇上上心,对其他人都有些爱答不理,突然对宁离离这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三年前与你一同进宫,那时淑妃便对我嘘寒问暖过一段时间,她说与我颇合眼缘。但我想她只是为了招揽我,于是并未理会。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才得知她淑妃曾生过一个公主,不足三岁就伤风逝世了,如果公主没有逝世,年龄与我相同。淑妃偶尔看着我,眼中就会不自觉地涌起一点泪花,那种真心的照拂,是很打动人的……”
林绿萼挥了挥手:“我不想听你们的‘母女情深’了,我怕忍不住笑出声。我只希望你记住,你可是商人,天下什么那个什么……”
两人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宁离离大致能猜到林绿萼想说什么,但她更不爱读书,想不起来原句是如何说的。
在帐外的云水不禁接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两人止不住赞叹,“云水有学识啊,读过书。”“该当女官的,困在摘芳殿可惜了。”“屈才了。”
林绿萼又想起那日淑妃为应雨流下的泪水,似乎这人也不是那么的铁石心肠,也许可以相交。宁离离一向机敏,不管淑妃是真心还是把戏,既然能让宁离离动容,那淑妃也是有些手段的。但林绿萼依旧有些迟疑,“淑妃有什么计划,将皇后拉下来。”
宁离离想起淑妃昨日诚恳的话语,“淑妃想让林相出力,在官场中搜集对杨家不利的罪证,痛击杨家要害,淑妃这些年搜集了许多皇后残害妃嫔和皇嗣的证据,她隐忍不发,便是知道只要杨家在,皇后就难以动摇。待杨家势微时,她再向皇上检举皇后,将杨家与皇后一举拿下。”
“杨家对皇上的扶持之恩,哪是一朝一夕能够动摇的。这林家要出的力也未免太大了。”林绿萼暗自思索,林相如今权势滔天,左右逢源,肆意敛财,又得皇上信任,他为何要去和杨家斗个你死我活,只为了拉下皇后和四皇子,扶持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三皇子为储君呢?
林绿萼说:“让淑妃自己想办法吧,她若能说服家父,我也愿意在宫中与她配合,为她出力。毕竟我在林家,也只是一个没出息的棋子,如何能动摇执棋者的心意。”淑妃对她的承诺虽然用心,但毕竟有些飘渺,实际的利益还是得让林相去琢磨。
“也是,那我便直言告诉淑妃了。”宁离离望着林绿萼杏眼含愁,面带踌躇,她拉起绿萼的手,“我心里有杆秤,知道什么能让我们以及我们的家族好,你且放宽心。”
林绿萼反握住她的手,“你比我聪明,我哪里有心思担心你。”她恣意自在惯了,今夜这么多事挤进脑海,一时有些惝恍。
云水在帐外站着,对于整治杨家有了些主意。他听到长街上传来的马蹄和脚步声,“皇上西郊祭月回来了。”
“无妨,回紫宸殿途径凝香居。”宁离离淡笑,“皇上皇后为了丧仪和郊祭沐浴斋戒了多日,此刻正赶着回去吃肉吧。”
车马人声逐渐近了,林绿萼和宁离离靠着床榻的栏杆,小酌怡情,宁充容又讲起她与淑妃确有一些真心的交好,某日晚膳后,她迎着夕阳回凝香居,走到明珠宫门口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淑妃坐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眼中带着落寞与思念,那种神情是装不出来的。这让她不禁想到离家那日,母亲送她到长桥边,依依不舍地含泪凝视……
林绿萼忍不住再次打断:“淑妃看皇上的时候,也深情脉脉。”她心中却能体会离离的心情,在某个年长的人身上,瞧到了三年未见的母亲的身影,体会到了母爱般的关怀,哪个姑娘能不动容呢?她并不怀疑二人的真情,一个思念亡女,一个想念母亲,刚好各取所需。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贵妃派的探子,变成了淑妃的小棉袄的故事。
皇上的仪仗突然停在了凝香居门口。凝香居的宫人纷纷跪地问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站在院中,莫公公问:“宁充容呢?”婢女答:“充容休息了。”
“带朕过去。”
林绿萼双眼瞪圆,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抓住云水的衣袖:“怎么办?”
云水摇头,在殿中四处打量有无藏身之所,“侍卫全在宫外,这时候偷跑出去,恐怕会被乱箭射死。”
宁离离踩着布鞋拉开床帏:“快快快,床底下。”她拉着云水和林绿萼,赶紧把两人塞进了床底,然后把床上的果酒蜜饯一股脑地扔在窗边的落地屏风后面,随意地整理了一番衣衫,拉开寝殿的门,恭敬地行礼,“参见皇上。”内心震惊不已,皇上怎么会来?
皇上在祭月回来的路上,皇后坐在他身旁,对他多有指责:“听闻皇上并未宠幸宁充容,只因在牌桌上她巧言令色了几句,就将她封为九嫔之一?”皇后又搬出祖宗规矩,宫中礼仪等事,给皇上寻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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