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棠很忙,很累,却只能坚持努力往前走。
听风的事不允许她停下,敌人也不会允许她停下。
她所幸伤在小腿,除了行动不便,并不妨碍他安排事情。
自花远谷来访后到今天,一共十天,这十天,她一共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赶紧传信给顾如,就说自己不小心摔着了,过几天回寺里看她,她之所以选择隐瞒,是因为她要等求见过族长太公顾良言后,根据结果,选择和顾如摊牌,可能就不是回云音寺而是回顾府了。
顾如收到信后当下安排人送来众多补品和诸多吃食用品。顾妙棠自己出面打发了送礼来的人,她伤在小腿,外边看不出来,倒真如摔伤一般,顾妙棠也不怕露馅。
安抚了顾如之后,她给爹爹用上最好的药材,叮嘱碧佩务必照料好她爹爹。
然后就是请人安排听风的丧事。听风安葬的那天,她由丫鬟扶着也去了现场,人都走了后,她一坐就是半天,回来已是傍晚,林念川非常担心她,支撑着伤病劝慰了她半天。
她将花远谷说的事大概讲给了他听,林念川心里本就有所怀疑,现在双方脸皮撕成这样,素来推崇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他也知道女儿的决定是对的,也是唯一的,何况他如此疼爱棠棠,棠棠此次伤身又伤心,棠棠要忍,他都不能忍,只是苦了棠棠,要走上劳心劳力之路,甚至道路不平,困难重重,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永远陪着她,保护她。
听风的事告一段落后,她还是没有处理小桃的事,因为如果真是她,她得防着她通风报信,所以她只是提醒了爹爹小桃的事,另外自己行事也多加避讳,表面上待她还如往常一般,就是碧佩也看不出三小姐的变化。
这些事忙完,她今天终于能有时间去城内顾氏宗族所在的顾氏祖屋,她要去找顾良言。
她虽然伤势比林念川轻很多,花远谷和两个兄长都给她留下不少治伤灵验,还有大夫留的那个小玉瓶也是效果绝好,但是她心里装着事,又一直东奔西走,林念川和两个丫鬟劝也劝不住,导致她的腿伤恢复的实在差强人意。
十天过去,一走路就钻心的痛。
但是她必须抓紧时间去找顾良言,以防顾丝云那边卷土重来。
她为了避免小桃起疑,连碧佩也没带,只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养伤无聊,要去书店买些话本子来看。
她出门的早,丫鬟的身份劝不住她,而林念川又还没醒,所以她拄着拐披着晨露成功走出了林家小院。
等到了走马车租赁的地方,她总算雇上马车,伤腿得以休息。
马车一路奔驰,走了快一个半时辰,终于在顾氏祖宅停了下来。
顾妙棠拖着伤腿,好不容易下得马车,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一阵药香拂过,一截清亮的宽大绿色水袖,一如那日藏书阁初见。
却是一身绿衣,俊美超然的云辰抬手扶住了她。
“小祖父?”顾妙棠惊讶万分,上次见云辰还是差不多两个月前的牌局了。
是的,云辰虽然牌技不好,确实十足十的扑克牌发烧友,只要来云音寺必定寻她打牌,她有时候不愿意不想打,他也不强求,只是一声不吭地能在她屋子里坐半天。
除了打牌,他还喜欢画画,按照顾妙棠说的“连环画”的形式画了许许多多小册子故事杂谈,一时广为传诵。
云辰淡淡点头算是回应了顾妙棠,将拐杖递给顾妙棠,看她站好,也没有多问她怎么伤着了,怎么来这里了,而是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了。
顾妙棠也不多想,她认识他有一阵子了,云辰这人美则美矣,脾气性格确实古怪的很,不好按常理看待。
顾妙棠和守在大门的门子说了来意后,门子进内通报去了,她就拄着拐等着顾良言同意见她。
顾妙棠一边等,一边吐槽,这个黑狐狸太公,搞得像个皇帝老儿似的,想见一面还不容易。
话又说回来,早知今日有事登门相求,往常他来云音寺打牌时,她不那么针对他就好了,虽然针对也没用,他的小钱钱还是他的小钱钱,她的小钱钱还是他的小钱钱。
门子很快走了出来,说是老爷有请。
顾妙棠由跟着门子出来接引她的下人一路走过奇花异石,穿过花厅走廊,入眼皆是岁月沉淀,入眼皆是美景,不愧是百多年的顾氏祖宅。
终于接引的下人来到一座精美幽静的客室停下脚步对她说道:“还请顾三小姐再此喝杯茶稍后,老爷一会就来。”
顾妙棠放好拐杖,坐了下来,很快有丫鬟上来上了热茶摆上精美的点心。
顾妙棠无心吃喝,只耐心等狐狸太公。
边等,她边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想半天才明白,是这座房子和人奇怪。
房子太大,人太少!
要知道,顾相府已经是面积非常可观了,房屋无数,花园水榭应有尽有,而这顾氏祖宅她虽只暼得一角但也不难看出,它甚至比顾相府还要宏伟宽广,但是里面来往的人员却完全不能和顾相府相比。
就好像前世她所在的国度土地人口密度和袋鼠国土地人口的密度。
难道顾良言的妻主娶的老公不如她娘顾如多?老公少了,孩子就少,这样需要请的下人也就少了。
是以,她一路走来,几乎看不见走动的人员,要不是有人实实在在接引着她,她真的要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勿入了闲置的空宅。
“难得,今日,竟得三小姐亲自登门。”一阵熟悉的檀香随着一道低沉性感的男子声音一同从门口飘了进来。
顾妙棠撑着椅子扶手,努力坐了起来:“妙棠见过族长太公。”
顾良言一收手腕上长长的佛珠,如墨的深黑桃花眼暗了暗:“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还请太公先坐下,耐心听妙棠道来,而这也是妙棠今日来府上求见太公的原因。”
……
顾妙棠将自己的遭遇和花远谷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想法和诉求简单而又不漏重点地一一对顾良言说完后,内心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一身黑衣,长相俊朗,男人气息扑面而来的腹黑又有手腕的男子。
她之所以没有保留地完全告诉他,是因为顾良言这人太聪明不好糊弄,她又有求于他,万一弄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何况要他出面,也无法瞒他。
而她的诉求也必须达到!
只是不知道这个在前世远远属于“年轻人”的女尊国男性族长,是否真的有魄力有公正心去查证和处理顾丝云导致的事端。
顾良言听完她的述说,沉默了一会,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几下桌面,就在顾妙棠以为他不会答应时,却听他性感低沉的声音响起:“有趣。当真有趣。顾相府,热闹不少啊。”
“太公,您要是实在不愿意……”
“呵,急什么?我说什么了吗?”顾良言桃花眼暼了她一眼,似是极为看不上:“还是和打牌时一个样,性急不稳。我瞧你这腿伤,原本伤的也没这么重,听你方才所说,已有十日之多,可我瞧着你连站都站不稳,也是心有相,气不稳,病痛难去。”
此时的顾良言若是知道日后的他是那样一副心肠,他必定梱着她也要她静呆家里养好伤,而不是留下一辈子的腿疾,每缝劳累或者阴雨天就伤痛不能行走。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顾妙棠急急说道:“太公,我的伤问题不大,小事一桩,就是我刚才和您说的查账的事,您的回复是?”
顾良言倒是一愣,虽说风月国女子大多洒脱,甚至彪悍,但是还是免不了以相貌为重,无论男女,皆追求美色,而这小女子,谈起自己的腿伤如此轻描淡写,丝毫不在乎是否会留下腿疾,倒是比大多数男女都要洒脱得多。
“你说的事,我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岂有不理之理。顾氏不是只有你们一房。我既为顾氏族长,当为整个顾氏族人负责。”
“你说的遇刺一事,只有推断猜想,无真凭实据,我帮不了你,但是顾丝云官商勾结、贪污行赂一事若是真的,此事族里当管,再加上若她弄虚作假,并无经营家业才能,实不可为你们相府这一房之当家。”
“只是,你说你想争取这个当家之位……”顾良言说到这里,眼神莫名,嘴角似翘非翘:有趣,实在有趣,初见就觉得这丫头爪子锋利,不为权贵折腰,本遗憾她的身份入不得他的醉香渡,没想到,世事难料,她竟然主动入得门来。
既然如此,他怎么能不推一把呢?
只是她庶女身份比较麻烦,就算拉下顾丝云,恐怕她想要的结果也得打个折扣。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可想过,顾丝云凭的就是嫡长女的高贵身份,而你只是个庶女,就算没有她,你前头还有自小长在相府的两个顾家小姐。”
是呀,就算她拉下顾丝云,顾家当家之位就必须是她的吗?凭什么?因为她被顾丝云害得受了伤?
没有任何证据啊!
“那,太公的意思是?”顾妙棠虚心求教。
“我只问你一句,怕不怕困难,怕不怕挑战。”
“不怕。”顾妙棠肯定地点点头。
“顾丝云的事情若是属实,我可以保证推举你为顾家当家,但是同时,你另两个姐妹也将坐收鱼温之利和你同竞当家之位。这个结果,你能接受吗?”
顾良言很好奇她会如何做决定,自己父女二人皆受伤在身,还失去忠仆听风,出谋划策,忙前忙后,一番动作下来,却要分她人羹,她甘心吗?愿意吗?
顾妙棠当然不甘心,当然不愿意,可是没有办法,顾丝月和顾丝萄确实同样有继承权,且背景地位都要强她许多。
她同意,就要为她人做嫁衣,不同意,则分毫希望也无。
而花远谷也说了,当家人还得看会不会管理和发展壮大产业,这个,她非常有信心,她前世就是做销售的,更不要说前世那么多可学可取的商业办法和模式,还有无数她们不知道的奇淫技巧。
顾妙棠想到这里,坚定且自信地回望顾良言的桃花眼:“我,愿,意!”
此时此刻的她,面含微笑,眼神清澈坚定,全身似发着光一样的温暖而又光芒四射,让人看了差点移不开眼。
顾良言磨了磨手腕上的佛珠,对未来,他忽然无比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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