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墓园的时候还是大太阳,不过和爸爸多说了会儿话,就开始下起雨来。
温令瑶用手挡着头,从墓园台阶跑下来,在门口商店买了把十块钱的透明雨伞。看着账户余额顷刻间又少十块,她心底蓦然揪了一下。
生活窘迫,这在她以前是从未体会过的。爸爸在世的时候,他们也算家境殷实。
风水轮流转,不过也才一年光景。
她习惯性点开打车软件,输入地址,看见两位数的高额打车费,心脏又是狠狠一痛。
徒步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小腿和鞋子已经湿透了。
墓园地偏,连公交站都没人,也不知道上一趟车是什么时候走的,看样子似乎要等很久。
温令瑶认命地叹了叹,把伞用胳膊肘夹着,靠在站牌上,准备来局TIMI打发时间。结果刚登录游戏,突然小腿又是一凉,被溅了一身水。
这会儿连斜跨的帆布包都湿了,衣角也湿了一大片。
温令瑶提着口气,强忍着没骂脏字,刚要朝公路上翻个大白眼,目光倏然顿住。
肇事车辆居然停了。
一辆奔驰大G停靠在公交站前几米的位置,然后驾驶座有人下车。
撑着把黑色的弯柄雨伞,个子很高,是个男人。
雨天光线不好,隔着灰蒙蒙的雨幕她也看不清,只觉得这身量和仪态,莫名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一双沾了雨水的黑色皮鞋踏上公交站低矮的阶梯,她目光顺着男人潮湿的裤管往上移动,待看清伞沿下那张脸时,没忍住吸了口气。
第2章 当了一个小时的活体雕塑。……
男人眼里也有惊诧之色,似乎没想到是她,但那种微妙的异常转瞬即逝,很快又变得漠然高贵。他薄唇微动,眸光掠过她被溅湿的鞋和衣角,语气依旧和那天一样淡:“抱歉,没看到站台。”
直到温令瑶坐上他的车,拿着他给的毛巾擦头发那刻,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正感慨着这狗屎样的缘分,从驾驶座又递过来一条灰色毛巾。
温令瑶愣了愣,心说这服务是不是有点太周到,突然听见男人磁沉悦耳的声音:“这是抹布。”
刚接过来的手僵了僵:?
男人发动车子,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垫脚下。”
温令瑶嘴角一抽:“……”行吧。
还挺讲究。
看在这车够贵,洗车费一定也不便宜的份儿上,温令瑶乖乖照做。
车里开了暖气,温度打得不太高,木质味香薰浓浓地晕在空气里,不刺眼鼻,却有些宁神的功效,让人昏昏欲睡。
但温令瑶不敢真睡。
毕竟是个只见过两面的不知名男人,她搭人便车,睡着也不礼貌,忍不住眯了一会儿,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借着搭讪转移困意:“那天,不好意思啊。”
男人微侧了下头,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温令瑶拿不准这是陈述还是疑问的语气,继续解释:“我的确没收到江旷发给我的消息,所以不知道您是……”
“没关系。”男人淡漠地回复。
短短三个字,温令瑶硬生生听出了几分“人家压根儿就不想鸟你”的高贵和傲气。
原本想多解释一些,至少澄清自己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女孩, 接下来的话却都被强行咽下。对方这拒人千里的态度,自己如果再提,显得怪莫名其妙的。
他不放歌,也不开广播,车里安静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也不说话,当了一个小时的活体雕塑。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在漫长的一个小时里,因为几天前的社会性死亡,在心底持续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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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令瑶收到医院不予录用的电话那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周五。
向薇晚上不用加班,两人约在一家日料店。
一年前那场疫情让很多店面都关门大吉,包括以前开在这里的日料店。现在改头换面,依旧是家日料店。两人点的也还是以前常吃的那几样:炙烤寿司,大份的刺身拼盘,一碗肥牛饭和地狱拉面。
点餐时服务员提醒她们在小程序关注店铺,送了份和风豆腐,白白嫩嫩的豆腐上铺着一层柴鱼丝,盛装的高脚盘是透明的,浮雕精致漂亮。
看来是换了个有钱老板。
后疫情时代,钱变得越发重要了。
刚被医院人事部刷掉的穷鬼温令瑶,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不通诶,以你那金光闪闪的履历,你发表的那些论文,除非他们真的不缺人,为什么会拒绝你啊?”向薇百思不得其解。
温令瑶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所以他们告诉我不缺。”
“可拉倒吧,全国都知道现在医务人员严重紧缺,尤其是附院那种,自己的实习生一抓一大把,就缺你这样的,优秀成熟的新鲜血液。”向薇轻嗤,“现在搞得就跟有黑幕一样。”
温令瑶放下筷子,没什么食欲,带着讥诮的视线擦过面碗的边缘看过去:“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联系了我爸生前的朋友,要安排我进北城大学。”
“卧槽?难道真有黑幕?”向薇眼皮一跳,“阿姨隔着这么远,还能精准无误地掌控你动向?”
温令瑶垂下眸,没什么情绪:“不知道,我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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