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竟不知,这是他对她的最后一丝温存。
黎晓的眼神暗了暗。
在司机的催促声中,将车门“啪”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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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轿车内。
“你妈妈特地打电话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你送回家。”姜沛韬扶着方向盘,“她这个人啊,就是太过操心,生怕你路上出什么事。”
浅金色的液体香薰在玻璃瓶里微微晃动,季扶倾按着中控台的按钮,副驾驶的窗户随即降下。
一阵晚风拂面而来。吹散了熏人的橙花香气,也吹散了姜沛韬的说话声。
姜沛韬笑道:“我跟她说,得亏你是个男孩儿。万一你是个女孩儿,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担惊受怕。”
季扶倾目视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他和黎晓的事情被姜沛玲撞破,他彻底失去了自由。
姜沛玲明面上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她现在每天上下学都亲自接送季扶倾,风雨无阻。
如果季扶倾有事要留校,她会打电话和老师确认。
他像是生活在一座看不见的监狱里,四面全是密不透风的玻璃围墙。
“你妈妈对你,是关心则乱。”姜沛韬意味深长地说,“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
季扶倾猜姜沛玲可能没有提过关于黎晓的事。
在她看来,儿子产生早恋倾向,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失败——明明已经严防死守了,怎么还有机会呢?
姜沛玲惯会旁敲侧击,让周围的长辈对他进行提点和教育。
比如,他有事晚归,她会和季建群一起在客厅里等他回家。
又比如,他因黎晓和她产生隔阂,母子关系跌落至冰点。她找舅舅当说客,试图修补母子关系。
季扶倾的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漫不经心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姜沛韬说,“你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季扶倾“嗯”了一声,目光锁定前面那辆出租车——黎晓就在那辆车里。
他亲眼目睹她被另一个男生送到校门口。可是,隔着重重阻碍,他看不见她的身影。
罢了。
他升起车窗,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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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扶倾被舅舅送回小区楼下。
姜沛玲亲自下楼来接,舅舅对她说:“小孩闹闹情绪,没事儿的。你跟他计较什么?”
然后他又扭头对季扶倾道:“阿倾,过几天你外公生日,到时候大家一块儿聚聚。你外公也很想你。”
一番简短的寒暄之后,母子二人跟他道别。
送走舅舅之后,季扶倾拎着书包上楼,回房间写今天的语文作业。
他把老师批改过的作文纸拿出来,又是一篇高分佳作。
除了老师的批语,他还看见被红笔圈出的一个错别字。
“终会迎来黎明的曙光”,“黎明”这个词,被他误写成了“黎晓”。
这作文是前几天写的,他对这个笔误竟毫无察觉。
语文老师不认识黎晓这个名字,只是帮他把这个词圈了出来。
内心最隐秘的一隅被撕开一道小小的裂缝,见不得光的那一面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纸上。
“终会迎来黎晓的曙光”,这句话读起来,十分讽刺——像是在嘲笑他对黎晓的难以割舍。
季扶倾将作文纸折了起来,同时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错别字。
“黎明的曙光”,很容联想到“黎明破晓”。脑子里如果想着“黎明破晓”,下笔写成“黎晓”是很正常的。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一道阅读理解,鲁迅先生的《给颜黎明的信》。
鲁迅的文章晦涩难懂,琢磨一番之后,季扶倾提笔开始答题:“鲁迅在写给青年颜黎……”
写完日字旁,他下意识地在右边写了一个未完成的“戈”字。
季扶倾用橡皮拼命地擦着这个字。
谁知一用力,字没擦掉,纸却破了一个洞。
欲盖弥彰。
黎晓,对他而言,是一个固定词汇,连肌肉都产生了记忆。
这个名字像是被刻进他的骨头、融入他的血液,难以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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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回到家中,发现桌上有几根金灿灿的香蕉。她问:“哪儿来的香蕉?”
张阿姨解释说:“今天小区门口有人摆摊,我记得你上次自己买过香蕉,就给你买了几根。”
黎晓:“……”
不提这事儿她还真给忘了。
之前她为了陷害季扶倾,跑去小超市买烟。先是挑几根香蕉打掩护,结果突遇王主任,她吓得弃蕉而逃,是季扶倾把香蕉递给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他没有付钱。这一波是“借蕉献佛”,可怜老板,被他白嫖。
黎晓暗自嘟哝了一句:“白嫖怪……”
张阿姨又说:“进口香蕉,可贵了。你尝尝?”
黎晓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香蕉,剥了皮,咬了一口。
不愧是进口香蕉,又大又甜。
黎晓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去把上次买香蕉的钱给补上。
虽说只有四块钱,但是按照季扶倾的说法,她是偷香蕉的重大嫌疑人。万一老板哪天报警把她给抓了可怎么办?
手机震了一下,有人给她发消息。
【鲍晖:黎晓,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口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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