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外传来敲门声,季扶倾将手机屏幕摁灭,继续弹奏钢琴。
姜沛玲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说:“弹了半天,累了吧?吃点儿水果,补充维生素。”
季扶倾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并没有停下。
姜沛玲将果盘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然后拉过一张板凳,在季扶倾身旁坐下。
这间琴房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小的时候,他每天晚上在这儿练琴,她都是这么陪在他身边的。
一晃眼,都快十年了。儿子长大了,荣誉等身,一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骄傲。
姜沛玲说:“不是退出交响乐团了吗?不要再在钢琴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丝滑的琴音顿了一下,季扶倾不解地看她。
“周末,可以多看看书,多学习学习。或者,陪陪父母。”她话锋一转,“最近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扶倾若无其事道:“没事。”
“你现在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妈妈多说吗?”姜沛玲说,“一到家,不是弹琴就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这样不好吗?”季扶倾反问。
姜沛玲愕然。按理说,这的确是家长希望的。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季扶倾和她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问他学校里有什么事,以前还会说上几句,现在直接无可奉告。
她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回复都是:“季扶倾在学校表现非常好,家长不用操心。”
以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天,她撞见他和一个女孩儿单独在一块,才惊觉她对儿子的了解竟已匮乏到这种程度。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姜沛玲说,“我打听过了,那个女生学习成绩不太好,还经常违反校纪校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倾,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
“我没跟她在一起,”季扶倾面色倏冷,“你别在背地里调查人家。”
“我这是关心你。”
“妈,除了关心我,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姜沛玲一时语塞。
他的成功,就是她最大的事业。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季扶倾深吸一口气,又说:“妈,下午我想出门。”
“出门做什么?”姜沛玲问。
“去图书馆看书。”其实只是想透透气。
“你要看什么书,我去帮你借。”这是不让他出门的意思。
姜沛玲怕他偷偷出去找黎晓?
季扶倾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意。他在她这儿的信用已经透支,哪怕他已经如她所愿,拒绝黎晓,他还是无法取得她的信任。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
现在,季扶倾有理由相信,如果那天和他走在一起的女孩不是黎晓,而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姜沛玲也有别的理由阻止他。
根本原因是,她不想让自己脱离她的掌控。不论对象是谁,这都代表着她的一种失败。
他的每一次妥协,都意味着离自由更远一步。
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望着前方苍白又逼仄的墙壁,迷惘了。
姜沛玲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季扶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见她离开前叮嘱:“记得把水果吃了。”
季扶倾继续弹着钢琴。
水果却是一片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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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放学之后,黎晓做完值日,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C大找学长补课。
下楼之后,她却在走廊里碰见了最不想见的人——季扶倾。
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左臂戴着纪检委员的红袖章,手里是《值日日志》,像是刚从政教处出来。
精神还不错,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难过。不像黎晓,因为这件破事暗自伤心了好几天,本就不高的体重又掉了两斤。
狭路相逢,他没有给她多余的眼神,她也装作不认识他,两人擦肩而过。
没错,就该这样。地球离了谁,难道就不转了吗?
黎晓来到C大北门,有一个男生等在这里,应该就是林衍辰了。
他穿着数学学院的黑色院衫,胸口是一堆黎晓看不懂的数字和几何图形。泛白牛仔裤,国产运动鞋,一身行头加起来可能还不超过三百块钱。
不过,人长得还挺标致,符合黎晓心目中帅哥的标准。
薛南枝简单地和黎晓说过他的基本情况。
家在西南一座小城市,家庭条件很一般,母亲生病,妹妹还在上初中,全家只靠父亲微薄的收入维系。
考上大学以后,他一直想办法兼/职赚钱补贴学费和家用,做家教是他收入的来源之一。
“他挺不容易的,两小时才收一百块钱,良心价。”薛南枝说,“我妈每个月会多给他两百块钱,也帮他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
所以黎晓说想找家教的时候,薛南枝第一时间还是联系到林衍辰,替他介绍生意。
黎晓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挺惨的,爹不爱娘不要。
可是,比起林衍辰,至少她在物质上是富裕的。
黎晓主动打了招呼:“学长好。”
林衍辰跟她确认身份:“你就是黎晓吧?”
黎晓点了点头。
林衍辰和保安打了个招呼,保安自动为黎晓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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