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一段对《XX日报》马主编的采访,主编对此侃侃而谈:“家长试图控制自己的孩子,并且认为孩子已经习惯被控制,所以这就呈现出一种僵局……”
姜沛玲盯着电视里的这位马主编出神。
这是她多年不见的老同事,当年大家都亲切地喊她“小马”。没想到现在她已经成了《XX日报》的马主编。
姜沛玲读的是新闻系,是当时社里最才华横溢的记者,年纪轻轻就拿过新闻摄影奖,非常被当时的主编所看好。
后来,她生了孩子,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再后来,她辞了职,专心相夫教子,直至现在。
如果当年没有辞职,而是继续留在社里,现在或许……
姜沛玲摇了摇头,挪开视线,注意力放在电视后面的背景墙上。
这面墙被布置成了荣誉展示柜,玻璃橱柜里陈列着季扶倾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杯和证书。
中学生创新作文大赛特等奖、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一等奖、北城市年度三好学生……
数量多到有些夸张。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裱在相框里的照片,记录的是季扶倾拿奖时意气风发的身姿,都是姜沛玲为他拍的。
以前她的镜头记录世间百态,现在专注于自己的儿子。
姜沛玲对于这个选择,并不后悔。
儿子被她培养得十分优秀,他的成就,就是她的功勋章。
这时,门口有了动静,季扶倾回来了。
她放下遥控器,走到玄关处,没等她开门,季扶倾已推门入户。
他穿着校服,身姿挺拔,眉宇间有勃发的少年英气。见了她,冷冷清清叫了一声“妈”,低头脱着鞋。
姜沛玲帮他卸下书包,问:“怎么忙到那么晚?”
季扶倾换上拖鞋,淡定道:“饿了,去C大吃晚饭了。”
“你去找你舅舅了?”
“没。”
“你们老师怎么总有事情找你?”
“我也不知道。”
季扶倾走进客厅,见茶几上摆了一盘水果,中间还有几瓣切好的橙子。
自从上次他把黎晓送的橙汁带回了家,姜沛玲便将橙子列入他喜欢的水果清单,他还没法否认。
家长总是这样,知道孩子爱吃什么,就一个劲儿地给他吃什么,也不怕腻。
季扶倾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播送的节目,《XX日报》马主编说:“孩子是想让父母明白,他的存在不是父母的附属品……”
还没看完,电视已经被换了一个频道。姜沛玲说:“水果等会儿你端回屋里吃。”
季扶倾恍神片刻,想到什么,说:“妈,接下来几天晚上,我要留在学校练琴。”
“练琴?家里也可以练啊。”
“快演出了,最近都是合练,我必须得过去。”
“哦,五四以后你应该就不去交响乐团了吧?”
季扶倾没回答,拎着书包端着果盘回房间了。
姜沛玲望着他的背影,隐隐觉得儿子最近有些古怪,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她走到电视墙前,抬头望着一整面墙的奖杯和证书,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些都是季扶倾优秀的证明,她甚至比他本人更看重这些荣誉,儿子的成功仿佛就是她的成功一样。
姜沛玲打开一扇玻璃橱窗,拿出一座钢琴比赛的奖杯——这是季扶倾获得的第一项关于钢琴的荣誉,在他八岁那一年。
一眨眼,八年过去了,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姜沛玲甚是欣慰,正要把奖杯放回去,忽然瞥见奖杯里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奇怪,明明奖杯一直放在密封的柜子里,怎么还会积灰呢?
她让阿姨拿一块干净的抹布过来,阿姨说:“我来擦吧。”
“不用,我自己来。”姜沛玲不让旁人碰,执意亲自动手。
直到奖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锃亮如新,她这才满意地将它重新锁回柜子里。
>>>
周六,高一年级家长会如期举行。
C大附中校门口摆着一簇簇花篮,拉上红底黄字的横幅,欢迎各位家长到校。
校园里热热闹闹,家长们个个衣着光鲜亮丽,停车场内停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豪车。
都说C大附中的学生家长大多非富即贵,一场家长会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黎晓独自走到高一教学楼下,橱窗前聚集了一堆家长和学生,伸长脖子欣赏刚换上的光荣榜。
“妈,我在这儿呢。”有学生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报喜,身后的家长不禁眉开眼笑。
“哎呦,这个季扶倾真厉害。”有家长感慨,“每次他都在这个位置,照片都不带换的,我都眼熟了。”
另一位家长跟孩子说:“你看看人家,你什么时候能上去让爸爸长长脸?”
孩子却不大高兴:“爸,我这次考试已经比上次进步了,老师还夸我了。”
像黎晓这种期中考试考砸的学生,见了光荣榜自然是要绕道走的。
她往光荣榜底下一站,仿佛都会玷污了圣洁的光荣榜。
黎晓刚要往楼上走,忽然在乌泱泱的人堆外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季扶倾。
他跟人堆保持大约两米远的距离,脸上带着漠然的情绪,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哪怕他是家长们讨论的焦点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