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按住他的肩膀,正面对着他,两只眼睛毫无躲闪地说:“我明天一早就会告诉你。你是我的弟弟,我的婚姻大事只要确定下来,你肯定是天底下第一个知道的人,我想得到你的祝福。”
林秀抬起头,冷笑了一声:“那我要是不祝福呢?你就不成亲了?”
杨枝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是会成亲,但是我也会很难过。”
林秀眉头紧锁,看杨枝不像看姐姐,倒像看小孩:“你之前对他那么冷淡,还赶他走,他必然是过去做错事惹你生气了,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已经彻底原谅他了,不计前嫌地要成亲了?”
杨枝回头看了图南一眼,而后才对着林秀,说了一句话:“我还喜欢他。”
林秀沉默片刻,而后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姐姐,你自便吧。”
杨枝收回手,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远了,但走到一半,他停下了脚步,半回头,声音不大地说:“姐姐,我会找人算日子,置办物品,你的婚事,我会办得很好。”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杨枝站在看他背影,捏紧了手。
林秀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是对得起她,是她对不起他。
不知什么时候图南走到了她身边,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他们了?”
杨枝沉闷地“嗯”了一声。
图南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杨枝偏着头看他,他低头看她,长长的眼睫中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柔和:“你没错,不要难过。”
杨枝一言不发,她本来只是觉得心里憋闷,他这么一安慰,她没觉得好受,反而更难受了,眼角酸涩。
她推开图南的手:“你和师父讨论伏击的细节吧,我们毕竟不是真的未婚夫妻,没人的时候就不必这么亲近了。我回去了,有件事我需要再想想。”
图南没有固执地继续捏她的手,听话地放开了,只是他没把手收回去,而是按在了杨枝的眼角,帮她擦了差点从眼眶流出来的眼泪:“会好的。”
杨枝抬头看他。
青年比她高了一个头,垂下眼睛的时候,眸子被睫毛遮住不少,他曾经是无情的,眼神像冰河,上面覆盖着厚重的积雪,现在雪却化了不少,和过去相比,眼神堪称温柔了,落在脸颊上的月光过去如剑气,凌冽冻人,现在像是水面的流光。
图南太好看了,她就算对他身体里的魂魄不敢产生悸动,但那躯壳也足够惑人。
杨枝有一时的失语,片刻后,她才后退一步,扔下一句“我知道”而后就走了。
回去之后,杨枝没睡觉,坐在屋里对着烛火在纸上凌乱地写写画画,她有些片段式的想法,却无法聚集成块。
妖王是世间广溢的妖气凝聚在一个生灵身上后形成的特殊妖兽。它们身上的能力不靠修炼得到,纯粹天赐,被选中的就是妖王,而后就会渐渐拥有巨大的妖力。
有资料记载的妖王有许多个,它们的特点是,一个死了,下一个就自然会被选中为妖气的承载者,这种继承其实一刻也未曾断绝过。人能安全发展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妖王死去到下一个修炼成型之间的那一段时间,世间灵气匮乏时,这段时间就长,灵气旺盛时就短。
按照现在灵气广溢的状态,即使林秀在这一次的伏击中死了,没过多少年就会再出现一个妖王,人依然不能彻底安心地活着。
所以,林秀不一定要死,或许他活着更好,起码他的行迹已经暴露,而且有可能被控制。
杨枝陷入了沉思。
林秀对杨枝的婚事虽然不满意,生了闷气,但他倒也能接收现实,知道事情无法改变,就踏踏实实地在替杨枝准备嫁人需要的东西。
而且,在杨枝和他确定了婚事就在江州的林宅举办时,他比一开始要精神许多,偶尔碰见图南,也要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路过,留下一句“孩子姓杨,知道不知道?”
图南对此的反应是:“随便,姓杨姓莫姓林都可以,姓图也可以。”
他这话本来说得实诚,但把林秀气了个倒仰,找杨枝告状,说婚事要推迟,他办不了。
杨枝没办法,一边安抚弟弟,一边教训图南,可惜她说得再多图南也听不明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背上了讥讽人的罪名。
对此,杨枝只能叹气。
幸好林秀虽然嘴上闹脾气,办事效率挺快,没几日就找人算好了时间。杨枝本来说她也会一点卦象,自己也能看,被林秀拒绝了,理由是他怕杨枝给自己算得明日就是黄道吉日。
杨枝无话可说,只能让他找人算,最后日子就定在了半月后。
日子定下,林秀就开始筹备其他物品,大宛的宝石,南海的珍珠,苏州的绸缎,都用来给杨枝做嫁衣,还找了几匹最温驯无暇的白马在仪仗队里打头,她要坐的轿子也是找能工巧匠急做,用料奢华做工精细。
林秀大概是想彰显自己的财力,以及在各种细节上暗搓搓地把图南搞成倒插门,准备过程完全没让图南插手。
图南对此没有意见,但这倒是给了图南许多时间,能够在杨枝的院子里待着不走,剑也不练,别的地方也不去,就是在她身边坐着。
杨枝对此不胜其烦,想赶他走。
这个时候,图南总是坐在她面前,喝口茶,说:“我不能走。我们都要成亲了,若还是那么疏远不是引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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