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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南沉默了片刻才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回头。
    “你是不是恨我。”
    杨枝实在很累了,她再也笑不出来,只能疲惫地看着他:“我不恨你。”
    如果人非要有恨,她倒不如恨自己,恨自己长了眼睛却成瞎子,看不出别人的爱是真是假,恨自己天资太低心境不稳,逼得图南出此下策为她牺牲。
    图南得了这个答案,静默了一会儿后下山了,杨枝一个人站在山道上,渐渐地弯腰靠着一棵树坐下了,她坐了很久,时间慢慢地晚了,天边彤云渐起,四处都是风吹草叶的声音,她却什么都听不见,抱着手臂微微颤抖。
    最后,杨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期间是不是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全都忘了,她回到房间就躺到床上,两只手支在脑袋下,睁着眼睛看屋顶,一边看一边努力地想。
    她和图南的定亲必然不定了,要告知师父们,还要通知其他门派,对外可以直接说他们感情破裂了,如果觉得刚说完定亲就取消太过儿戏,也可以说她染了重病需要休养,一切仪式以后再办,过些年再说取消婚约的事情就好办许多,说不准那个时候她都去世了,那就更是顺理成章。
    她的两年之期虽然还有些时日,但不必再等了,就这样吧,她该对图南死心了。她之前计划好了把藏书楼里的一些书加上注解,这个任务不能因为图南而有变动,但她什么时候做完了这个,什么时候就下山吧,她或许就是见过的人太少了,才对图南生成那么多不该有的情感,出门之后应当会有另一番天地。
    她的感情生活虽然一塌糊涂,但身体却必须要养好,做注解也好,日后下山也好,都必须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所以休息饮食都要照常,别人的事情她左右不了,自己的身体还能左右不了吗?
    她……
    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一阵阵的酸疼,太难过了,难过到说不出自己有多难过,眼泪憋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滑,无声地流进了枕头里,这一刻天塌下来了她都不想跑,只想大哭一场,人怎么能这么痛苦,明明无灾无病,简直没有道理。
    窗外好像有人拿着一盏灯火来了,站在她的窗外,却又一直没进来,杨枝哭了多久,他就大概站了多久,她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哭声,他却好像知道她在做什么一样,安静地守在那里,直到她停下了,他才隔窗低声地说:“对不起。”
    说完,他就又走了。
    杨枝刚刚释放的难受又涌了上来。
    她怕自己这样固执不肯弯腰,以后会不会后悔,毕竟再难遇到这样喜欢的人了,这一次彻底放弃了,那就是一辈子的无缘。她也可以将错就错,管图南爱不爱她,她得到了就行。
    但她又从心底觉得意难平,一颗自尊心撕扯着不肯委曲求全。人活一世,若是别人骗自己就算了,看不明白就认栽,自己骗自己算什么?
    她若是现在忍了,只怕八十岁梦醒还觉得恨。
    走吧,杨枝,走吧,等事情一了就离开这里,走得越远回来就越难,她活不成神仙圣人,起码活个清楚明白。
    杨枝在房间里想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入睡,这一觉又睡到了午后,起身后,她开门,门前居然已经摆了一个装满点心的盘子,杨枝把它拿起来,放在屋内的桌上,一口一口地咬点心,又想流泪,还好她忍住了。
    填饱了肚子后,杨枝就直奔二位师父而去,找到他们之后,便和直接说明了所有事情,云鹤师父气得不轻,都忘了自己是修仙之人,握着毛笔仿佛拿着打狗棍,只想立刻把图南叫过来打一顿,被杨枝拦住了。
    杨枝的语气超乎寻常地平静:“师父,你不必如此,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他……其实没什么错。”
    云鹤扔掉毛笔,着急地看她:“可是,可是……”
    杨枝朝他一笑:“我会放下的,人生路远,感情不过是某段路边开出的野花,有它没它都一样走,总是和一朵花过去不去反而糟蹋了自己。”
    云鹤无奈地揉揉眉心:“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可我还是心里气得慌,简直胡来!”
    杨枝摇摇头,说起另一件事:“我从昨日中午开始觉得自己修为稳住了,过去的魔障应当已经破除,二位师父以后不必替我担心这件事。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一些阵法书写注解,写完之后我想下山,一个人出去闯荡一番。”
    靖安因为昨日的事情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但是什么时候回来?”
    杨枝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期限:“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靖安的表情很是懊恼,缓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自小就很有主意,我们拦不住你,但是记得保护自己。”
    杨枝点头。
    从这一天开始,杨枝每日很少出门,除了必要的事情,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写注解。
    她偶尔出门也会碰见图南,起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图南说些什么,总是沉默寡言,但她觉得这样不好,显得她没放下过去的事情了。她确实还没放下,仍然觉得心中郁结,但她不想让图南发现这一点,便装得和过去一样对待他。
    过去他装着把她当爱人,现在,她装着把他当弟弟,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好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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