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细细听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许多地方简省得太厉害,但她一时间也找不出破绽,只能皱着眉问:“那你刚刚怎么说梦见我死了?”
“我做过一次梦,梦里,等我出来你已经离开人世。当时确实吓得不轻,不过知道是梦就好了,没什么。”图南轻描淡写地说着,说话的时候眼睛垂着,睫毛长而浓密,头发顺着脸颊偏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说着没什么,但看他今天的表现,完全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好像一只惊弓之鸟,稍不注意就坠下来,慌乱到可以任人欺负。
杨枝想再问清他其他的经历,但到此为止,杨枝再问,他却咬死了牙什么都不说。
杨枝问他,训他,凶他,他都不说。
最后,杨枝也只能放弃了。
毕竟人是不能拿一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办的。
没办法,杨枝只能换个话题,暂且放松一下气氛,她想了想,才语气平常地问:“红鸢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走?片刻都不留?”
图南:“她说要赶回去和师父过除夕。”
杨枝沉默了。
沈红鸢的师父……都已经陨落了,她还要回去陪他过除夕。
杨枝对红鸢和她师父的相处不了解,并不能断言那是什么情感,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人惋惜。
想到这里,杨枝摇头自己笑了笑,人家另有在乎的人,那个时候的她却总是疑心,想来有些可笑。
左右今天已经问了许多关于秘境的事情了,她索性一鼓作气把自己所有的疑惑问完算了,再多的问题也都在今夜解决,明日太阳一升起,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杨枝抬头,直直地看图南:“我想知道,你又进秘境里,是为了救红鸢吗?”
她心中本有笃定的答案,却不料图南奇怪地看她:“我救她做什么?”
杨枝一时间也结巴起来了:“你,你们是朋友,你救一救她也很正常啊……她困在秘境里出不来也很惨的。”
图南摇头,陈述性质地说:“她不需要我救。我和她实力相差无几,我能出来,她一个人也能出来。她如果出不来,即便我进去也是白费。我再入秘境另有缘由。”
他这番回答让杨枝愣了许久,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她更好奇另外有什么缘由了。
她看着桌上那两把剑:“你感觉到了它们的气息?”
刚刚一时恼火,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它们身上,这会儿再看去,两把剑必然品阶不凡,隐隐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这两把剑,一把细长锐利,一把宽大厚重,刚刚被她砸到桌子上的是那把厚重些的,这会儿,它剑身中央的细缝中隐隐透露出浅淡的绿芒,如同春草初生。
“这把剑……”
图南随着杨枝的声音看过去,他伸手,想握住那把重剑的剑柄,却不想,那把剑仿佛有灵,居然自己朝后移了移,一股排斥的味道。
图南偏头看杨枝。
杨枝:“……”
她伸手去握那把剑,和方才图南握上去时的排斥样子不同,它乖乖地被她握着,甚至剑身的绿芒更为耀眼。
显然,这把剑已经认杨枝做主人了。
杨枝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两把剑放在一起,如果非要选,她还更喜欢那把细长的,看起来轻巧灵活,对这把重剑倒是感觉一般。
但她一想,这把剑认了她就算缘分,况且看它这会儿亮的,看起来还挺快乐,即使剑非生灵,但这会儿不要它,她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敲了敲剑身。
它不嫌她资质平庸,她哪里还能嫌它笨重,就这么着吧。
见杨枝接受了这把剑,图南利落地把另外一把拿了起来,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他手中那把细长的剑上渐渐覆盖了冰蓝色的光芒,随着时间推移,光芒大盛,在达到顶点的时候又倏然熄灭。但此刻再看那把剑,只觉得冷铁中带着幽蓝色,灵光四射,锐不可当。
两把剑都认主完毕后,杨枝莫名觉得他们俩好像办了一件不寻常的大事,有些欣慰,正摸着剑,却听见图南在她身侧说:“姐姐,你已经有这把剑了,以后一定要多加练习,保护自己。”
杨枝扭头看他:“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
图南:“方才未曾说完,我进秘境固然有这两把剑的缘由,但并非全部。”
“啊?”
图南皱着眉说:“当时你告诉我,你有两次觉察到好像有人在看你。你应该没有感觉错。在秘境就要关闭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你说的窥视感,非常强烈,而且肆无忌惮,不知道是仙是妖。我便想进去看看,可惜——”
图南的眼底有了些懊恼:“进去之后就什么都察觉不到了,自己反而被困了进去。”
杨枝听他确定了有东西窥视,本来还觉得担忧,但见他这个样子,立刻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别想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暂时放下,别用来困扰你自己。不管那视线是真的还是错觉,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要为难我们,时间久了它总会显出形迹了。”
她站起身来,往矮火堆里加了块干柴:“今天就说到这里,睡吧,明日收拾东西我们就回玄冥,要过年了,大家都等着你。”
“嗯。”
就此,两个人再次躺下了,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杨枝困得眼皮直打架,但半睡半醒间,她又感受到图南握住了她的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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