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二人便撞了个满怀,沈清揣在衣服口袋中的手为了稳住身体的平衡,也条件反射地抽出,抓紧了谢辰的腰。
咚、咚、咚。
她听见了谢辰胸膛传来的心跳声,耳朵与胸膛紧贴的一瞬间,屏蔽了一切外界的风声。
几秒过后,她惶惶地想要远离,刚要开口,吸进一口冷风,呛了几声。
风雪好像停了。
却不是。
腿部传来的寒冷仍是真实的,只是她整个上半身都被带进了谢辰的怀中。她忽然觉得这件风衣还挺暖和的,而谢辰的身体简直是在发烫,很暖和。
沈清没有立刻推开,双手蜷在两人身体之间,触碰到他又快速缩回。
她皱着眉询问:“为什么不去酒店里等?”
头顶传来谢辰轻轻的一声笑,像是抱着害怕失去的珍贵之物,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冷静,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确实够冷静的,她只不过是下来吹吹冷风,谢辰可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化作冰雕。
“告诉我什么?”她不解,又顺带挖苦他一句,“你从来不是会犹豫的人。”
“你想知道的事。”
她想知道的事?关于他的父母,他的家庭?
……
沈清领着谢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来,原本就没有多大的房间顿时显得狭小,两个人在小小的过道里总是要相撞。
在路上的时候,沈清问过谢辰住在哪,却得知他根本没有订任何酒店的房间。
领到自己的酒店,又问前台工作人员还有没有空房。
前台狐疑地看了看戴着口罩的她,又看了看边上高大的男人,哼声一笑,露出了然的表情。
“没有。我们酒店住了个剧组,其他房也早就订满了。你们认识就一起呗,不用假装矜持的嘛。见多了。”
“……”
沈清看着眼前186的谢辰坐进那个小小的沙发中,有些滑稽,狭窄的过道让他的腿无法伸展,只能叠起。
“你的行李呢?”
“在车上。”
“你开车来H市的?”
“嗯。”
这风雪天气,没有飞机,近十小时的车程,他怕不是疯了。
沈清有些许震惊。
“说吧。”沈清坐到床沿,腿一盘,在自己的领地气势十足,像个领导般打量谢辰。
“你想知道什么?”谢辰反问她。
沈清一愣:“你问我?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我吗?”
“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清思索了片刻说:“你和你亲生父母的事,”稍作停顿,“还有你亲妹妹。”
逼仄的房间此刻已经没有了楼下的人声,只剩呼呼作响的北风在敲打着窗户。
世间不知过了多久,谢辰才开口。
“我的母亲因我而死。”
沈清眉头猛然一皱,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短短一句话中的信息量。
“你的母亲……”
不知该从何问起,沈清只是呆呆地重复着。
“那是在你出生以前的事。”谢辰轻轻笑着,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五岁年龄差。
沈清却笑不出来。
和谢家成为邻居是沈清和沈南出生前三年的事。
沈家的财富积累靠的就是上一辈,沈穆和席晴晴在那个年代算是异类。为了创业,一直熬到挺晚,稳定些了,才生孩子。也因此,两个孩子自出生起就没受过什么苦,锦衣玉食。
谢家,沈清听过两回,是谢辰爷爷辈完成的财富积累,但中途遇过许多危机,由谢辰父亲再发扬光大。
看谢辰那么轻轻笑着,沈清却觉得心脏有点刺痛。
有些时候,看一个人的笑究竟是不是笑,是那么明显。
谢辰几乎没有缺席沈清的人生,但她缺席了他人生的前五年。作为孩童的前五年,似乎并不全是快乐。
她动了动唇,几次松动又闭合:“是……怎么一回事?”
谢辰还是轻轻笑着,歪了歪头,像在回忆从前。
笑容轻浅得像是随时就要破碎,沈清没见过那样的神情出现在谢辰身上,心灵震动。
“我一夜高烧不退,母亲送我到医院,回家取物时出了车祸。”
很平静的话语,很普通的一句话。
一声母亲,是距离,是尊重,也是内疚。
普通到沈清在看社会新闻时不会多给一秒的眼神。
不是她冷漠,而是她若要为每一句简短的“车祸”事件感伤,她将从早感伤到晚。
几十亿人类,每一分钟无数的死亡,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与她毫不相干。
沈清还未切实感受到过生死,此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体中抽离。
这感觉并不源于对已逝之人的伤怀,毕竟她并不认识对方,感情也没充沛到那个地步。占据她更多的是——哀。
一种忽然读到谢辰一生中的悲与哀,而产生的刺痛。
她只不过是刚刚听闻,便受冲击。而谢辰已经花了二十几年去消化这一切。
她张了张唇,没发出声。过了很久才试图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妈妈在照顾你。”
谢辰仿佛知道她在安慰,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垂着眼眸:“是因为我的顽皮才会生病,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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