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还不需要你管,滚开!”
“还请您三思。”
鸦羽般柔软的黑发垂落身侧,火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遮去了苍白脸庞上的表情,他像恭敬的臣子一样向自己的父亲进言:
“此事万万不可,还请您务必三思。”
他的父亲勃然大怒,一甩袖子径直从跪在地上的身影旁边大步走了过去。
“父亲大人!!!”
忽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了那道沙哑的声音,她听到背后有人惊慌地叫着“少主!”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
她用尽全身力气,忍到心脏发痛,指尖泛麻,才没有让自己往身后的方向看去一眼。
寝殿内,侍奉城主起居的侍女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隔扇合拢,诺大的和室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年近半百的城主单手支颐坐在叠席上,瘦削阴鸷的面容陷着阴影,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阵,缺乏血色的嘴唇勾出满意的弧度。
“你叫什么名字?”
她随便胡诌了一个回答。
“你坐得太远了。”对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盏中的酒液,眼神始终黏在她身上。
她没有立刻离开原地。
“你为什么要对玉姬下手?”
老城主毫无预兆地笑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真的想知道?”
她站起身,十分平静地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拎起酒盏往对方的杯中倒了点酒:“我想知道。”
身侧的视线从她的颈肩落到她倒酒的手腕上,对方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弱肉强食,这个世间一向如此。”
酒液盈满杯盏,持续不断地往外流淌。
“哦,”她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老城主敛起嘴边的笑意:“……你笑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她放下酒盏,盯住对方的眼睛:“听起来就像自己不会落到弱者的地位似的。”
酒液还在流淌,在榻榻米上晕染开蜿蜒的痕迹,燃烧的烛火勾勒出狭长的阴影,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对方的身躯变得僵硬,苍白的脸庞滚下汗珠,眼白浑浊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身影。
“……你……”老城主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卡在震动的胸腔里。
“我什么?”
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对方这辈子都不敢再碰女人,她思考许久,没有得出结论,胸口积淤的怒火冰冷而滚烫,她根本就无法顺利思考,忍耐到现在才动手已经是她自制力的极限。
“来人!来……咕。”树木的根须从窗口窜入房间,密密麻麻地将周围堵得严严实实,对方口中的惊叫还未来得及出声,便骤然被暴起的树根钳住喉咙,托离地面举了起来。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她微微抬起头,看着满脸惊恐的人,“弱肉强食可是你自己说的。”
柔韧的树根撑开对方的口腔,老城主含糊不清地发出求饶的声音,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刷地惨白。
“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树根往里面生长探去,沿着温热的管道往深处攀爬,“谁叫你比我弱。”
痛苦挣扎的四肢抽搐起来,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果然……她本来就是一只妖怪。
虬结的树根源源不断地从窗口涌进来,冰冷的怒火无法平息,想要撕毁,想要尽情破坏的欲望在胸口高涨,蔓长的树根堆积到墙上,托曳出扭曲如蛇的阴影。
“求……”人类的声音哀鸣起来,“求求你!”
……这个人是阴刀的生父,这个念头划过的瞬间,她松开手,冷汗涔涔的身影颓然倒地,握着喉咙咳嗽不止,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赫赫的气音从颤抖的唇间溢出,她上前一步,老城主忽然转头朝她看来,眼神充满刻骨的阴毒。
黑暗里响起一声虚情假意的叹息:“如果你现在就把他杀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奈落出现的瞬间,趴在地上的人疯狂地大喊起来:“杀了她!杀了这个该死的妖怪!!”
白色的狒狒皮下钻出触手,眨眼便急剧膨胀,颜色艳丽的毒虫随之涌出,被遽然挥来的树根刹那打得粉碎。
作为一只梅花精,她讨厌蜜蜂,这是不折不扣的骚扰。
残肢飞溅,她操纵树根,将奈落释放出来的最猛胜打得粉碎,恶心的黏液糊得到处都是,沿着她的树根滴落下来,她粗暴地抓起奈落的傀儡,用力往两侧一扯。
裂帛的声音响起,那个空荡荡的傀儡身体里面什么都没有。
苍白的头颅滚落在地,哼哼笑了几声,她正要将其打得粉碎,背后忽然传来冰冷的风声。
毒液渗入树根,动作迟缓了一瞬,她转过头,人见城的城主面目狰狞,血管暴凸的眼球里燃烧着可怖的神色。
锋利的长刀高高扬起,那个时候,对方好像说了一句去死吧。
尖锐的树根窜出去的前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撞了过来,一把攥住老城主握刀的手腕,猛地将他掼倒在地。
吃痛的声音很快变成狠厉的咒骂,人见城的城主趴在砸落的屏风上,正要爬起来,冰冷的刀光忽然贴着面颊削下,刀切豆腐般没入身侧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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