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季珩一眼后,便一个劲地低头喝酒,耳根渐渐泛红。
没了温意眠能搅热气氛的助推,宁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江季珩只是漫不经意地看她慢慢空杯,勾唇淡笑,随意就戳穿了她那点彷徨的伪装:“喝这么急,你很紧张?”
“什么?”宁汐抿唇。
旁边桌依旧热闹喧杂,衬得他们这边空气一下静默。
酒精的发酵,宁汐的大脑像是倏而放弃了运转,犹豫半天,温吞抬眼,否认道:“我没——”
“没有怎么不敢看我?”江季珩微抬眉梢,整个人被酒意晕染出丝缕散漫,萦绕眉眼,“大小姐,害羞了?”
宁汐像是一下树了倒刺,尽管语气还翁翁:“说了别喊。”
江季珩斜靠在椅背上,长腿在狭窄桌下难以放纵,坐得很不适,却没有一贯会有的不耐,而是微醺后,气息缓缓悠长,笑问:“知道喝了酒,不能说违心话么?”
宁汐迟疑,没吱声。
那双桃花眼难得的春风含笑,却在敛眸后,正大光明地微挑情意,情绪顿然隐晦难明,只有暖调光下无尽的暧昧感。
“所以,选他选我?”
宁汐心房一瞬皆空,而后注入的剧烈跳动,节奏越来越快,青春放肆的悸动,她失措指着自己,无辜道:“我选我自己。”
江季珩唇角勾起,卸去锋芒后的慵懒低笑,目光缱绻,“违心话?”
“不是。”宁汐硬着头皮。
“那怎么不说我?”江季珩忽地起身,隔着桌距靠近她,一时变浓变烫的气息灼热在她面前,虚化了她视线。
他眯眼,像是真的逗她心情不错,笑意更深:“怎么不是违心?”
宁汐被他说得脸热,莫名的躁意在胸腔弥漫,话说着说着就结巴了:“哪有你这么自夸的?人陆别宴不也长得挺好看的?”
江季珩挑衅地微淡笑意,气息凛冽。
因突然的沉默,宁汐攥着塑料杯,蜷缩的掌心,竟一点点地泌出了汗。
江季珩像是看出她那点小心思,不只是开玩笑,还是真心,他往常凉淡的眉眼都将清冽凉风蕴热,“陆别宴带你来的沪市?”
宁汐刚刚还拉满的底气瞬间不足。
江季珩又玩味道:“哪天让他试试糖拌馄饨,看他能吃几个。”
“......”宁汐囧地抓抓脸。
江季珩极轻地哼笑了声,“摆明的答案不选——”
“你这小孩儿,”再聪明也一根筋,“傻。”
第一次,没了大小姐的光环疏离。
是听似宠溺的小孩儿。
宁汐心房火烧整片,酒精之下,从未如此趋于热烈。
*
宁汐酒一喝多就想去上厕所。
正好楼下的长街尽头有公共厕所,她本迟疑,一直等到旁边桌宋幼熹和那帮男人吃完甩手离开才下楼。
不想当面起冲突,也不想背后引问题,宋幼熹说过的,出去别说认识。
是她至始至终都按照她说的来,宋幼熹今晚这有违寻常的行为是要做什么?
宁汐不是悲观主义者,但有很多想法埋在心里久了,自然有了成型的模样。
只是没想,守株待兔的局从来来之未晚。
公共厕所距离烧烤店有一段路。
旁边就毗邻窄巷,落雨后潮湿的瓦砾台阶斑驳深痕,坑坑洼洼的水塘将一夜的月色浸得透亮,却也同时将准备在这堵人的男男女女,脸上凶戾的神色映得戏谑。
宁汐刚想绕出窄巷,就被横道而来的宋幼熹拦住了去路。
浓郁的麦芽味之外,还有抵御冲鼻的烈酒味,浑然夹杂在青石瓦砾的潮湿气中,平添压抑和难忍,他们痞浑气息过重,连宋幼熹身上那点养出来的高雅都仿若就此被拖入泥潭。
宁汐脸色沉下,面色不太好看。
她猜到了,睚眦必报,算是宋幼熹的作风。
宁汐面无表情看她,就算身高弱势,也丝毫不见气势被压的薄弱。
她轻挑眉梢,语气冷淡:“想说什么?”
宋幼熹呵笑一声,手里还拿着的红钞生生拍在她脸上,轻蔑又不屑,“长本事了是吧,开始装不认识了是吧。”
宁汐抬眼,目光寸寸冰冷,一字一字,咬字清楚:“我和你,有必要认识?”
“什么?”宋幼熹像是听了个大笑话,转头看看同伙,难以置信的表情,格外夸张地大笑,转头就一巴掌打歪旁边女生的头,低头压声问,“她刚说什么东西?你听懂了?”
女生一直混在他们其中,看似露骨打扮,却从头到脚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哆哆嗦嗦得压根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结巴:“我我我,我没听懂。”
宋幼熹和旁边那花臂男对视一眼,嗤嘲地单手搭在那女生的肩膀上,拢近她,左手掌心小力道拍拍她脸,“怕什么呢?连实话都不会说了?”
女生扭曲着腿,一看就快被吓哭了。
宁汐看到这一幕,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以前小时候,宋幼熹在外边疯玩喝醉了回去,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的画面。
她早就猜到她不喜欢她,但没想会厌恶到除了想尽办法让她滚。
后来听家里阿姨天天念叨,就以为她成天都在觊觎他们杜家的财产,知道老太太不行了或许还能分杯羹,就变成连想要她死的念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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