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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舒服服泡过澡,薄行简披上僧袍走出来,继续过去踹门:休息的时间足够,该继续起来念经做功课了,这一下午的木鱼声明显微弱很多,调子汇聚在一起,最后都哼哼成了樱桃小丸子的曲调。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山上视野开阔,风肆无忌惮的又刮了起来,来来回回,渐渐有了呼嚎的感觉,一轮血红的残阳慢吞吞的向下坠,一寸一寸的坠,边缘处晕染了金边,形状圆得让人想哭,薄行简靠着大殿的门槛坐着,两条长腿向前伸展着———
    伴着单调的木鱼声和荒诞诵经声,他的后背抵着腐朽的木墙,渐渐闭上眼,空间与时间逐渐拉长,在这种拉扯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塞进哈哈镜中,身型扭曲起来,一瞬间忘了自己是谁。
    他就这么住了下来,一住住了七天,七天一共洗了十四次澡,踹了二十八次门———他这人有轻微的强迫症,一切次数都必须是双数。
    乔四和张六肩膀上的水泡都变成了厚厚的茧子,庙里的演员和尚换了三批,全都趁半夜跑的,财务支出实在超标,最后一批和尚是找村里的老头子扮得,老头子好,老头子觉少,头发也少,刮两下就是光头,只是念经时总带了些地方戏曲的感觉。
    乔四和张六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下去不好,感化不了这位薄贤徒,倒先把他们俩给送上西天了,于是想出了新的对策,花大价钱上网买了一套佛学课,自己先苦学了几天,滚瓜烂熟的背了,大殿里放着大悲咒,给坐在底下的薄行简讲学:
    一切众生,心净本净,性本净者,烦恼诸结不能染着,犹如虚空,不可玷污(注1)这个本净就是没有任何污染的纯精神虚空,凡人烦恼忧愁太多,六根不净,使本心蒙蔽,若是接受了佛法,便能回归本心,而‘情’这个字,便是最容易让本心丢失的,所以出家出家,走出了那个家,过往的一切就都能抛散在脑后。
    薄行简倒是听了几句,后来干脆走上来,问到他俩脸上去:“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这些都是从人心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感情,为什么要摒弃掉?爱不是垃圾,不是杂草,爱是伟大的,是深沉的,是应该小心珍藏起来的,爱没有错,深深爱着一个人,同样也没有错。”
    他就在这一瞬超脱,忽然觉得浑身的经脉都通了似的,郁结在心的愤懑也一并消失,他就这么走了出去,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寺庙,他弯腰便拎起墙角的木棒,咣咣咣砸碎玻璃,又一脚踹坍低矮的危墙,将自己那寒酸的住处也一并毁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疾步下山而去,夜色苍茫,鸟叫声和虫鸣声聚集在一起,他竟有了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
    殷顾周一照常去上班,她这些天精神状态不佳,连带着气运也走下坡路,原本是一件挺好的事情,过程却并不怎么愉快———其实作为一位新人财经记者,能够得到电视台采访的机会,算是无上的光荣,临走前,周凛还嘱咐她好好表现,殷顾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采访殷顾的记者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比殷顾大上几岁,气质温婉干练,名字叫做苏晓卿,两个人相互寒暄几句,导演才开始录制。
    苏晓卿低头看稿,撩了撩头发,微笑着发问:“请问殷记者,作为一位女记者,你是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呢?”
    摄影棚里的灯光打得很亮,对面有三台摄影机正对着,镜头像可以将人吸进去的幽深黑洞,殷顾第一次上镜,还有些许的不适应,所以听了这个问题后,她有两秒钟短暂的沉默,迷茫的四下环顾了一圈。
    苏晓卿贴心的替她解围:“殷记者是不是不知道该看哪个镜头?你跟着我看就好,正前方是咱们导演的主机位。”
    殷顾才摇摇头道:“不是,我在看,我是不是忽然穿越了,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大清朝?”
    苏晓卿倒笑了:“殷记者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是2021年,怎么可能是在清朝,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不紧张。”殷顾笑了笑:“现在都2021年了,我只是有些感叹而已,国家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咱们的思想也要跟上才对。”
    苏晓卿到这个时候,才听出了殷顾的画外音,她的脸红了一下,却又没办法说出些什么来,因为殷顾只是用了调侃的语气说这些,好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她如果较真了,反倒显得小气。
    “停一下。”导演这时走过来:“注意一下,不要说太多的题外话。”
    苏晓卿才调整了笑容:“那就把前面的内容掐掉吧。”
    重新开始提问的时候,她掂量了再三,还是把第一个问题给跳了过去,之后的提问虽然水平不太高,但殷顾也都尽力解答了,除了那些和男朋友,和外貌相关的,因为这些实在没办法回复。
    殷顾认为自己不是明星,也没有义务来用自己的私生活换取大众的关注,她虽然样子不错,是众人口中的‘美女记者’,但她和其他任何记者都没有区别,她讨厌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她尤其感觉悲哀的是,这位对女性差别对待的主持人苏晓卿,也同为女人。
    这个采访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时,苏晓卿冷着脸并没有任何握手的意思,殷顾便也不跟她握,两个人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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