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破庙的正殿里有人叫他, 乔四急忙弯着腰进去, 薄行简坐在蒲团上,沉着张脸问:“怎么回事?你们这庙里连个人都没有, 四处还全是灰尘,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 你在骗我?”
“不是,不是, 贤徒误会了。”乔四哪儿敢说真话, 急忙又编造道:“实在是庙里生活太贫苦,我几个徒弟都下山化缘去了, 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听见薄行简问什么时候回来, 乔四硬着头皮道:“快回来了, 快了, 明天就能回来, 我叫他们都回来,好认识认识师弟…”
乔四边说,自己都欲哭无泪,什么徒弟师弟的, 他只是个路过的骗子好吗?!但是事情已然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自从五个小时前敲了那辆豪车的车窗,他的人生就完全被劫持了…
薄行简把全部的资产留在车上,身上一分钱都没带,他的身材高大,推着这乔四在小雪中不停向前走,这乔四虽是个矮胖子,但也反抗不得,二人就这么直接往小青山赶去,在雪中跋涉了一整个深夜,天蒙蒙亮才到了山脚下,僧袍里的牛仔裤都被泥水浸透,矮胖子乔四呼吸都在拉风箱,他像是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军队式拉练,实在筋疲力尽生不如死,遇到这破庙才好歹救了他一命。
再次躲出来后,他哭丧着脸给同伴张六打电话,想要问问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其实想跑,但又怕被那活阎王似的年轻人抓住,再给他扔山下面去,想到这些,乔四声音都有了哭腔。
张六就是之前和乔四一起商量骗人的光头,先前看同伴被押走了,他还以为是被押去警察局,急忙逃走躲起来。
这会儿听见真相,又重新支棱起来了:“我说小四,你傻啊你,这种有钱人一旦遭遇挫折就想着出家,过几天也就缓过来了,你作为他的师傅化解了他的心愁,他还不得对你感恩戴德?下山之后他肯定会重新回来感谢的,到时候他捐钱想修善寺庙,咱们卷上钱一跑,他还上哪儿去找?”
乔四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答应下来:“那好,那后续的事情你安排,我先在这儿稳住他,你尽快支援,最好再雇几个演员,我跟他说还有师兄在山下化缘。”
身后又有人大步走出来,薄行简站在那低矮的门框下,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脑袋都快顶着墙,目光森然:“师傅,这庙里太脏了,你给我打扫个房间出来,我要休息。”
乔四身子抖了一下,心里那个骂啊,心想哪有你这么折磨师傅的徒弟?面上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小步跑进去,四处看看,找不到个抹布,他就把自己的袍子扯了半截,四处仔仔细细的抹干净了:“贤徒,请进吧。”
…
山中气候寒冷,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又十分扰人,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薄行简靠在破旧的矮塌上略微合了合眼,没一会儿就盹睡过去,梦中情形光怪陆离,数不尽的心酸感觉,他受不了又睁开眼,才发现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明亮的太阳光从破烂的窗户中照进来,他眯了眯眼睛,听到外头有人窃窃私语说话的声音,便起身走出去。
和凌晨时的破庙相比,眼下的庙宇干净整洁了不少,青砖的地面用水洗出了本色,泥泞的角落填上干爽的新土,十多个穿着僧袍的人来来往往,抬着水清洗大殿的蒲团,斑驳的佛像终于露出原来的颜色。
乔四领着一个同样穿僧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贤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师叔冥青大师,对了,我法号冥顽,之前忘编…忘给你说了。”
薄行简背着手站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望这二人,他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寒冷的风掠过他的身侧,他随手脱下外套远远的扔出去:“什么时候正式出家?把我的僧袍拿过来。”
贼眉鼠眼的僧人们急忙一拥而上,恭恭敬敬的替他穿好僧袍,一只乌鸦立在枝头不停的呱噪着,整个庙内的气氛看起来很滑稽,像是哪个三线小网剧拍摄的现场,风呼啦啦的从身侧刮过,薄行简冷着脸一动不动的站着,理所应该的享受着这种侍奉,气场比这天气还要冷上三分。
他其实未必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日常生活中透不过气,想抓住个机会放松一下,也是乔四倒霉,碰巧就撞上来了,活该被这活阎王折磨,但这会儿乔四还挺高兴,乐呵呵和张六对视了一眼,觉得鱼儿上钩了,之后的大笔捐款也在路上,一瞬间生活充满阳光。
当天的阳光也确实是挺灿烂,屋顶的雪水化开,滴滴答答连成线似的往下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乔四不敢给薄行简把头发都剃光,就说先带发修行,只给他略微理了理,就算是正式‘出家为僧’,又收拾了最大的偏殿出来,铺上暖暖的被褥,素斋素饭伺候着。
当天半夜三点钟,众人还都熟睡着,薄行简挨个踹开房门,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让他们通通起床念经,哪有庙里的和尚这么懒惰,晚上还睡起觉来了?于是这小庙便灯火通明,木鱼敲了整整一夜,请来的演员也不会念经,哼哼到最后,哆啦A梦的调调都出来了,总算混了过去。
薄行简平日里生活奢侈,来这荒芜人烟的地方住着,自然是不习惯的,吃饭勉强能将就,他最大的美德却必须保持着,免得有人嫌弃他脏。
他一天洗两回澡,洗一次就需要从山脚下的山泉里挑六桶水,还要放在大铁锅里把水煮开,兑上温水放在木桶里———演员们唱了一晚上机器猫主题歌,哈欠连天早睡了,乔四和张六亲自挑水,磨得肩膀上都是大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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