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我们都是云氏的女儿,你将来和这个孩子都是要有大造化的,我和他不能连累了贵妃,叫旁人议论您与殿下。”
云佩这些时日仔仔细细地想过利害:“我现在放心不下你,留在宫中也好,等你熬过了生产这一关,就请阿滢就求陛下放我出宫,我算是未嫁的女儿,叔伯又进京来了,就算是不嫁也能有个照应。”
人的心中总有最重要的东西,有时候难以两全,阿滢是幸运的,她只要全心全意在陛下身上,无论是与情郎间的爱意还是孝道并不犯冲,可她心中这两样便难以取舍。
她舍不得相伴已久的对食,但有时候想想,长生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爹娘尚在,当年她们没有进宫还在做官宦人家的小姐,恐怕自己就是与教书先生有了情意,最后也是会顺从父母之命嫁给别人的。
毕竟云滢在宫中,叔伯就算不巴结奉承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不待见了。
但是如今皇后已经被圣上软禁起来,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他们一旦被皇后抓到把柄,皇后素日的那些仁爱恐怕都不会施舍给他们一分半点。
“那二姐姐便不喜欢他了吗?”云滢虽然在乎名声,但有时候面子上舒服,里子就得受一点罪:“你们思虑的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官家平日案几上骂我的折子多了去了,我不照旧活得好好的,该吃什么吃什么吗?”
云滢倒不是没有想过做皇后的那一天,她离这个位置只差一步,但是有皇后在前面挡着,这一步就是难如登天,她离那一天还远着呢。
“你要是还喜欢他,只要二姐姐能吃苦,大不了我就叫你们出宫去,到外地做平头夫妻好了,朝中人只盯着京城里这些人,你们只要安分守己,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人盯着你们的。”
“圣上让好多人来看着我一饮一食,原不差你一个,早些出宫也好。”
云滢笑着去把她揽到自己身边:“你们两个想这么多做什么,人生苦短,一辈子才几十年,等咱们这些人长眠地下,史书说什么咱们能知道吗?”
“官家才不会管这些的,他既然喜欢我,就算是为人刻板一些,想来也不会棒打鸳鸯呀。”云滢叫人给云佩拿了熟水饮,倚靠在一侧道:“等我回去便想个法子叫他出来,你们要不要继续做夫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必为了我为难。”
圣上给了她逾越的权力,那她不偶尔用几次岂不是可惜得很?
她不太愿意欠别人的情分,姐姐如果是因为她才要委屈求全,士大夫评判女子与内侍相好的理论固然是当今世道的主流,但这总叫她有些不舒服。
“我今日便也不留你了,二姐姐回去自己想想清楚,”云滢看着她喝荔枝膏水,心底略生出些感慨:“爹当年金榜题名,不也是娶了母亲吗,怎么男人娶个身份地位的女人便是夫妻恩爱的佳话,反过来就不成了?”
云佩苦涩地跟着应了一声笑,那是因为女子从夫从父,女子高嫁便是雀登枝,而低嫁低到去嫁内侍却是自甘堕落。
“其实我倒也不怕吃什么苦,但就是麻烦阿滢了。”
有些时候妹妹过得好她也并不想来分一杯羹,谋些好处,但又不得不来找她,倚仗着贵妃。
陛下爱重贵妃,她随随便便说一句话,比旁人一千句、一万句还有用,这些话在云佩肚子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来回,若是贵妃不愿意叫他们做夫妻,让外朝的臣子给她加一道污点,那从此便要彻彻底底丢开手,但贵妃不在乎这个,她也就渐渐生出不该有的想望。
哪怕不能倚靠贵妃家姐的身份得一顶珠冠,她也还是很感激云滢的。
圣上原本就说过回去后要裁撤一批宫人,要在出宫名册上添一个内侍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云佩走之后,云滢刚要去叫人去凝清殿唤人,岫玉已经进来回禀了。
“娘娘,圣上回明光堂瞧不见您,吩咐人来寻呢。”岫玉说完之后又不无忧虑道:“娘娘要不要先漱漱口,省得叫官家知道您又回蓬莱殿偷着吃东西。”
皇帝出去和臣子议事的时候知道云滢会召人过来陪着说说话,她不愿意叫人来扰明光堂的安宁清净,也就这个时候蓬莱殿才发挥出它作为寝殿的作用。
但是还有另外一桩事情,圣上现在看管她太严了,但是蓬莱殿里却有一株极好的李子树,这是她的地盘,他可管不到。
云滢有恃无恐,觉得没什么妨碍,她只用清水漱了口,才回明光堂去。
她回来的时候圣上正在庭院里面闲立看花,见贵妃仪仗将近才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淡淡一笑:“亏你还知道回来。”
云滢有些不服气地走上前去,也没对皇帝行君臣礼节,直接勾住了他的颈项嗔怪道:“谁叫七郎在前朝不回来,殿里又没人陪我说话,我就出去散散心,官家还要管我?”
“不管、不管,”圣上稍稍迟疑,但还是环住了她的腰身,忽然就在她额前敲了一下,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他轻声责备道:“朕不管你去哪里散心,但你是成心来气人的对不对,怀着孕也要妆饰?”
云滢自觉面上素净,他那双眼睛难道是可以把人看穿,怎么还知道蓬莱殿里的事情?
“七郎叫人看着我?”
云滢作恼地要撒手,却被人固定住不许动,圣上轻哼了一声,那男子温热有力的气息洒落在她玉颈处,叫她稍稍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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