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滢顾不上羞|耻,毕竟太医来后看不出什么问题那就不光是她一个人出丑了,她就着陈副都知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想清一清因为呕吐而略有灼伤感的嗓子,但才刚抬头,却见到圣上仍旧立于案桌之前,定定地望向她。
哪怕没有说更多的话,她却能察觉到上首那人的担忧。四目相接,她张了几次口,却一点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在羞窘里慢慢生出一点被人牵挂的欢喜,觉得留在殿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心口也没那么难受了。
明明也不是严重到马上就能咽气的地步,怎么便叫人这样担心了?
这种感觉比身体的亲近更叫人心颤,她住了口,只是偶尔还会去回望圣上。
圣上被她看了几回才有些缓过神来,重新坐到了御座上,但是经历了刚才一番,天子一言不发,大殿上没有人敢打破这片沉寂,舞姬们跪在地上,乐师也都停了手,丝毫不像是过节的样子。
或许最开始众人见云充仪当众晕厥都会想到下毒那方面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娘子也没呕血或者面色发黑,反而是渐渐缓过来了,不免叫人有些新的揣测。
为着一个充仪,或许从今日往后就不再是充仪的人,圣上这般兴师动众,似乎不大合情理。
这种猜测会能叫天子转怒为喜,但是这对于部分人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圣上可是才默许定下授予河间郡王太子之位的,若是真的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这已经定下的事情便彻底不作数了。
官家终究不是尧舜 ,能甘心将自己家的皇位传给旁支。
大宴上总会容易出些意外情况,因此这个时辰随行的太医也不敢懈怠,几乎还没到一刻钟,太医院使就已经被内侍们领着一路小跑到了殿上。
他还从未在大殿上给嫔妃瞧过病,更何况圣上还步下玉阶,走到他近前来,吩咐人赐座。
而这个时候,圣上尚且是站着的,除了云娘子,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了。
但太医院使也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他斟酌了一番,这个时候可能不太适合推辞圣恩,皇帝的关注点可能也不在这,便从随身的药匣中拿了诊脉之物,“劳请娘子伸腕。”
云滢望见圣上眼中不再是担忧,反而隐含期待,似乎又有些近乡情怯,站得稍远了一些。
她心如鼓擂,前所未有地生出些害怕,但还是先后将左右手都伸过去给太医诊过,静听他的诊断。
太医院使号脉往常是不需要两只手的,然而今日却格外慎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捋着发白的胡须点点头,从坐墩上起身朝向天子深深一拜。
“臣恭贺官家,充仪娘子遇喜,已经有四十余日了。”
这一句话,叫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云滢像是在做梦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身旁的嫔妃恭贺道喜才如梦方醒,略不自在地站起身,与圣上隔了咫尺相望,却又有些害羞地避过眼去。
嫔妃们面上都带着叫人看了就高兴的和气,就连皇后的声音中也带了或多或少的喜意。
“今日官家大喜,妾现下便叫人报到老娘娘那处去,想来老娘娘听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
圣上唇边含了笑意,他伸臂挽住云滢的手,吩咐江宜则去领一对玉如意赏赐太医院使,一扫方才不快:“今日佳节,偏又有如此喜事,既如此,便传旨礼部拟旨,册封充仪云氏为贵妃,回宫后再行册封。”
如果说云滢有孕,还是人们提前能预感到的,那么这突如其来册封的旨意才把人砸了个彻底。
皇后的笑意略有些淡了,四妃与九嫔之间尚有太仪、贵仪等名分在,云滢腹中孩子还未知男女,圣上连招呼也不同她打一下便直接册封贵妃,将来她诞下皇嗣的时候,那还能封些什么?
“官家高兴,妾是知道的,”当着殿上这么多人,圣上现下又喜不自禁,皇后也知道不能明着忤逆他的意思:“只是从前晋封都是待嫔妃生育方才有赏,云娘子现下劳碌不得,不如还是先等皇嗣落地,再禀明太后册封。”
生了皇子,一个贵妃恐怕是板上钉钉,但如果是一位公主,恐怕圣上自己便先要失望的。
太医说张太后的病恐怕也很难熬过明年的冬日,那个时候圣上也不大有心思来册封云滢。
她想得不差,但圣上的笑意却淡下来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皇后被圣上眼中威慑所惊,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向圣上行礼:“妾只是想着从前嫔妃有孕,册封都是要请示过太后, 想来云娘子也不例外。”
“毕竟是本朝第一位贵妃,陛下也该慎重一些。”
后宫的嫔妃有孕, 是一件叫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情,虽然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 这个孩子甚至叫云滢一步登天, 但她们本身也是与有荣焉,能获得一些好处。
河间郡王毕竟是官家的养子, 将来万一要迎奉自己的亲生父亲做正宗, 那这些嫔妃就算不得是皇帝的庶母,河间郡王眼下看着谦卑柔顺, 但将来谁也说不准, 连现如今的皇后或许都钳制不住未来的官家,更不要说她们了。
但是圣上的亲生子嗣继位,那她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庶母倒也不至于太惨。
皇后也是一样的, 后宫所有的孩子都是认中宫为嫡母的, 嫔妃即便生下孩子, 也是如驸马长辈对待公主一般,自降一辈, 被皇子或公主称作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