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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平日是怎样做事的,连点一杯茶都不会?”
    杨充媛扫视了一圈地上跪着的宫人,只觉今日诸事不顺。
    梳头的娘子梳的发髻不够讨她的欢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梳出了几根令人触目惊心的白发,今日花房送上来供嫔妃簪头的鲜花更是没有从前的芬芳艳丽,连带着往日看着还算不错的茶汤都显得不怎么能入口了。
    “她们是怎么教你的,做出来的汤色仍是这样黄白不堪!”
    杨充媛皱着眉将茶盏撂在了桌案上,看向云滢的满头青丝,目光不自觉被她鬓边簪的华胜所吸引,心中的郁气稍微舒展了一些,“你伺候过人梳头没有?”
    宫人们的发髻简单,云滢不是贴身伺候的宫人,象生花也只许簪几朵,只是因为这发髻梳在这个人的头上,稍微加些巧思,就显得出众。
    “奴在教坊司的时候曾经伺候过教习梳发。”
    云滢的手微微握紧了手中的茶盘,杨充媛生气的时候将那一盏茶悉数泼到了地上,一个时辰的心血被人随手泼掉,说是不心疼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教习无法与娘子相较,奴梳头的技艺也比不上方内人。”
    今日是正月初七,正是佩戴华胜、喝七宝羹的时候,她自己夜里看着炉火无聊,就用红色的彩纸剪了几个小人贴作头饰,进殿的时候都忘记取下来了。
    普通宫人们梳头没有太多技巧,可是圣上与嫔妃们的讲究就多了,她那一点微末伎俩恐怕非但不能讨得杨充媛的欢心,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杨充媛闲在在地看了云滢一眼,她刚刚确实起了让云滢为她梳发的心思,可仔细想一想,宫殿内的人也没有比方敏君梳头更娴熟的宫人,今天是要去给太后请安,还是得用惯熟的人来。
    “鬓边的华胜不错,你用丝帛铰几个,叫敏君替我贴上。”杨充媛冷着脸叫起了跪在地上的梳头娘子,让人捧着菱花铜镜仔细对看她平常喜欢象牙牛角梳冠,可惜今日虽是人日节,却不是宫中设宴的大节,万一叫官家瞧见自己用了这样奢靡的冠饰恐怕有些不妥,“梳一个清爽些的发饰,一大清早,老娘娘哪里愿意瞧见这满头开败了的花?”
    方敏君从地上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继续给充媛梳头,原本就是娘子自己不肯簪象生花,偏偏想要冬日簪鲜花,可是梳出来却又不喜欢了。
    其他宫人寻来了剪刀和上好的丝帛,云滢站在灯烛下仔细裁剪,她的正经女红并不算好,可是做这些充当首饰的小东西十分拿手,等到方敏君梳好发髻后,她的华胜也刚好剪完了。
    细碎的金箔点缀在丝帛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夺目,勉强将杨充媛那因为瞧见白发而残存的怒气压了下去,她瞥了一眼云滢,这个名义上的养女立在一侧,并不像自己的贴身侍婢一样,瞧见她妆容上有了亮眼的地方,就忙不迭地过来讨好赞赏。
    皇帝长久不来,她对着云滢的态度也起了些变化,其实很多嫔妃的养女在被选出来之后也不见得就能做半个主子,若是皇帝宠幸了她们之后将其抛诸脑后,又或者根本不曾蒙过圣恩,这些宫人大多还是与其他伺候娘娘们的婢女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曾经的念头而不容易得到所伺候娘子的欢心。
    宫里的规矩和圣贤书里的圣人都教诲她们要贤良淑德,可是官家原本就不怎么踏入后宫,她还要主动想着法子将一个美丽的女子推出去,借此留住圣上的目光,这叫她如鲠在喉,有时候瞧着云滢聪明觉得讨喜省心,有的时候却又觉得她这样安安静静地立在这里也招人厌烦。
    哪怕就是她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也足够引起人的注意。
    “今日你跟着本宫到清宁殿去罢,”杨充媛稍用了些早膳后搭了身边侍女的手起身穿戴厚披,瞧着云滢今日身上穿的还算得体,也愿意带着她出去拜谒太后,“说来你到庆和殿这么久,合该去向老娘娘谢恩才是。”
    谢恩不过是个借口,想叫太后娘娘记得庆和殿还有这样一个人才是真,云滢心下微动,她应了一声是,跟着充媛的后面出了庆和殿。
    清宁殿里从不缺少日常拜谒的嫔妃,张太后下令的目的固然在于体恤,其实也有时候是被人扰得不太耐烦,皇帝不往后宫去,但总是要来清宁殿向母亲请安的,这些妃妾在这里多捱一捱,不时能见官家一面。
    太后在这些事情上也是经历老了的,对这些年轻嫔妃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耐烦的时候常常下逐客令,杨充媛沾了太妃的一点光,每次来的时候总能陪太后说上几句话。
    云滢隐隐听说过当今太后的故事,但从没有到清宁殿来过,她刚随着杨充媛一道请安,就听见上首传来一声轻笑。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换了一副打扮?”
    杨充媛笑着起身:“老娘娘,难道臣妾今日吓人么?”
    “你是怎么想起来戴华胜的,这么俏皮?”太后抿了一口乳白色的茶汤,含笑称赞道:“若是叫陛下瞧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说起陛下,杨充媛勉强压下不该有的心绪,笑着坐到了太后的右手边下的坐榻上,“还能有谁,自然是老娘娘给我的那个姑娘,我晨起的时候瞧她戴在头上觉得新鲜,就也戴出来博娘娘一笑。”
    太后早就注意到杨充媛身边立着的云滢,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个姑娘,杨充媛提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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