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道周如叶家里情况,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周如叶也是回家过年,谁大年三十晚上不是和最亲的人一起过?
周如叶正低头要给季司原发消息,听万依澜这么问,她手下一顿,心里微有些酸涩。
“哦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她没多解释。
“大过年的不好打车,如叶你住哪?我机场那边停了车,我开车送你。”卢姗当然不能错过这种示好的机会,连忙开口。
“……”周如叶沉默,想了想说:“那好吧,你把我送到东四十条地铁站就行,麻烦了。”
“东四十条?”卢姗一愣,这么中心的位置?“啊…好。”
她没多问,想想也对,周如叶能搭上季少,家里不会毫无背景。
空姐拿着餐单挨个询问需要喝什么,走到周如叶身边,见她手机还亮着,用温柔的能掐出水的嗓音说:“女士,飞机马上要起飞了,麻烦这边手机关一下。”
“…哦,好。”周如叶将编辑好的语句逐字删掉,没再给季司原发消息。“一杯咖啡,谢谢。”
她按下关机,有些疲惫地靠回椅背。
确实是她考虑欠妥了,大年三十谁不是一家人团聚,她这时候让季司原出来接她,他父母得怎么想?
飞机开始平稳滑行,机身加速后陡然升起,不断增大的压强压迫着周如叶的耳膜和神经。她将黑咖啡一口气喝完,阖上眼继续假寐。
母亲还在瑞士,说是今天去滑雪,周如叶算了算瑞士的时差,估计北京入了夜,母亲那边还在滑雪场。
耳边隐约能听到万依澜在盘算给家人带的礼物,她还约好了亲戚朋友晚上一起看春晚,毕竟春晚舞台上有一半的明星都和她私交不错。
“哎,可怜,每年都不能陪家人过年。”万依澜和卢姗小声交谈。
“和朋友一起过年也不错啊,热热闹闹就行。”吕然冉插话。
周如叶吐了口浊气,翻身背对她们,静默地注视飞机舷窗外滚滚的云层。
这是第几年了?一个人过春节。
记得父亲去世后的第一年,她还是和母亲一起过的,结果母女两人谁都没心情,最后还得应付那些平时不怎么往来的亲戚,有母亲这边的,也有父亲那边的。
母亲从来不和父亲去乡下走亲戚,每年都是父亲带着周如叶一起,父亲走后,周如叶才发现,她居然连亲戚名字都叫不全。
后来母亲干脆每逢春节前就跑出国,没人联系上她,不用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红包照给,亲戚们也不好意思找周如叶这个小辈,渐渐地,周如叶一个人过年就成了习惯。
今年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周如叶心想着,嘴角自嘲地弯了弯。
到达北京已经晚上八点,周如叶和万依澜、吕然冉告别,坐进了卢姗的车内。
大年三十晚上,倒是不用担心塞车,卢姗专心开车,周如叶又给季司原去了条消息。
-我在机场碰到个朋友,你不用来接我了,我直接回酒店。
“就送到地铁站就可以了?你行李不重吧?”卢姗瞥了眼副驾驶,试图和周如叶搭话。
“嗯,没多远。”周如叶恹恹地看着窗外,沿街一些店铺外挂了大红灯笼,让冷清的街道稍染些年味儿。
卢姗不再说话。
她觉得周如叶和小季总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把人冷死”这一方面都是颇有造诣。
东四十条很快到了,周如叶拎下行李箱,目送着卢姗的车行远后,才转身朝酒店方向走去。
寒风凛冽,似乎连空气都被吹得稀薄,细密的风如同刀割般划过她的脸庞,她没来得及买口罩,大衣也不太挡风,拉着行李箱的右手已经僵得失去知觉。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落叶打着旋儿陪她一路前进,好容易看到“云季酒店”四个大字,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面前一团白雾模糊了视线。
房间是季司原订的,顶层的套房,公寓式,不仅带厨房,还备好了新鲜蔬果。
一路上的服务员都用最热情的语调对她说:新年快乐!不过周如叶脸冻得笑不出,只能点头回应。
“有什么需求您随时叫我,除夕快乐。”引路的服务员稍欠了欠身,将周如叶带到套房后,他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周如叶背靠房门,打量了一眼偌大的套房。这儿实在太大,若是平时住倒还无所谓,这时候却显得格外冷清。
她掏出手机,季司原还没回她消息,她想了想,又给他发了句:已经到酒店了,除夕快乐[愉快]。
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春晚刚开始不久,吵吵闹闹的音乐充斥在房间里,居然让她有了些暖意。
浴缸里的洗澡水哗哗淌出,周如叶刚脱下毛衣,突然听到“汪汪”两声犬吠。
她奇怪地看了眼外面电视机,没看到台上有狗啊?她幻听了?
咚——
房门蓦地被撞发出闷响,周如叶颅内一麻,后背发凉。
她关上浴缸的水,披上大衣,一步步走到房门前。
“汪…呜…”狗的呜咽声愈发清晰,周如叶伸手打开猫眼盖,看到门外留着圆寸头的男人正蹲在一只黑白边牧旁边,一手拽着项圈,一手顺着它的毛。
听到房门被打开,季司原抬头,他手下的边牧也吐着舌头一起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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