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三个丫头也知道皇贵妃的性情随和,轻易不会责罚下人。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接话道:“娘娘和八阿哥这是要出去吗?需要奴才帮您提灯笼吗?”
“不用了。雪地里亮堂,看得见路。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
“万一……”
芳华姑姑从门帘后面探出身,打断了那丫头的话:“娘娘没叫人伺候,那就是无需伺候,你们别再打扰娘娘了。”
听到此话,佟宝珠顿觉轻松。与谨慎小心的容嬷嬷相比,她更喜欢同芳华姑姑相处。
总能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进退有度。从不把自己要守的规矩强加于她。
就比如方才出门时,她没说让伺候穿衣服。芳华姑姑就坐在火炉边没动,也没提出要陪她出门。
她知道,待会儿她回去,肯定给她备好了温热正好的红茶,和洗漱用的热水。方才炒了一半的黄豆和玉米,也会炒好了,盛放在碟子里。
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不是遵守规矩,而是相处舒适。这就需要双方在关心的基础上,能够相互信任,相互理解。
芳华姑姑理解她的心情,并且信任她,相信不会因为自己没遵守宫规从而惹她不高兴。
佟宝珠又想到了康熙,那是个多么奇怪的人。他的儿子和女儿,几乎个个聪明懂事;他重用的奴才,不但个个能干,而且懂得体贴关心。
偏偏他自己是个不顾虑别人感受,心胸狭窄,又特别自以为是的人。
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而下。落在树枝上、地面上、帽子上、肩膀上,也扑打在脸上。
“皇额娘,您冷吗?”八阿哥扬着小脸问。
“不冷,你呢?”
“皇额娘,儿子也不冷。儿子还没有在雪地里玩儿过呢,好有趣啊!皇额娘,天上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佟宝珠曾给他讲过神仙们的故事。
“应该是吧。在我的想象中,天上应该就是这样的洁白干净。”佟宝珠松开了他的手,“我们跑跑,把身上跑热乎。”
“皇额娘要小心,别摔着了。”
“啊,忘了告诉你了。”佟宝珠哈哈笑道,“万一摔倒,你要记得捂着脸。别的地方摔着没事,摔着脸,毁了容,可就娶不上媳妇了。”
又认真地说:“就像你皇阿玛那样一脸麻子坑,他要不是皇帝,肯定娶不到媳妇,当一辈子的光棍汉。”
说这些话的时候,佟宝珠仿佛看到老年的康熙,无人所依,蹲在街头瑟瑟缩缩行乞的情形。
顿时心情愉快极了。
“皇额娘你好大胆啊,竟敢说皇阿玛的坏话。”
八阿哥张着嘴,哈哈大笑了两声,大声道:“儿子才不要娶媳妇,儿子要一直跟着皇额娘……”说着话,扭身就跑。
白雪冲淡了夜幕的黑暗,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雪地里,你追我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三百年前的清朝,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可以任性妄为的少年时光。
佟宝珠在雪地里挥舞着手臂,扭着腰,欢快地唱起现代的一首歌: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你看那,山捧金,水流银呀。
春夏秋冬里,大地开花。
那个喜呀
那个乐呀
那个美了
那个醉了……
八阿哥听到歌声,转回身,跟着她蹦蹦跳跳,待佟宝珠停了下,他哈哈笑,“皇额娘,皇额娘,好好听啊,再唱一次嘛。”
“好咧!”
佟宝珠扬起手绢,又开始唱:
逢盛世,祝太平,红红火火。
春常在,风雨顺,喜乐年华。
你看那,人风流心也潇洒。
东西南北中,彩灯高挂。
那个喜呀
那个乐呀
那个美了
那个醉了……
婉转欢喜的唱腔回荡在寂静的雪夜里,偶尔自远处传来一声爆竹声。似是给喜悦的心田里,燃放了一枝带着唿哨的烟花。
那烟花在脑海里绽放,然后撒落了一地的星雨。
“额娘给你起个小名儿吧,好不好?”佟宝珠停下来后,捂着冻僵的脸蛋,对着八阿哥哈哈笑道,“就叫小美。”
接着又忍不住唱道:“雪夜美呀,你也更美,不管外面雨大,天有多么黑,再苦的日子,它都有滋味。谢谢老天把你送给了我,我已知足美了更美……”
白茫茫的雪地里,看着只有他们二人,其实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十几名侍卫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佟宝珠不同寻常的举止,当夜就传到了康熙耳朵里。当他听到佟宝珠给八阿哥起了个叫“小美”的名字。当着传话侍卫的面,就忍不住哼了一声。
朕在这里宫里忙天忙地,忙着替你出气,你倒是玩儿美了。美得不想回紫禁城,就连紫禁城里的事都不想听了。
想到佟宝珠能有开心的日子,都是因为他的苦心安排。幽怨的思绪里,又升腾出了几分得意。
这世间,就没有朕得不到东西。
不是喜欢宫外吗?
只要朕乐意,即使是后宫嫔妃,也一样能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禀报消息的侍卫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全部说了:“娘娘说,如果摔倒,要赶快捂着脸。万上摔着脸,将来可就娶不到媳妇了,就像……就像……”赶快跪了,“启禀主子,下面的话奴才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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