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珠想到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不喜欢有人打扰。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转身从柜子里抱出毛毯铺地上,又铺了两床厚被子,这才铺上棉布床单。接着又拿出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皇上没别的事,臣妾睡了啊。”
“你睡吧。”康熙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待会儿,朕自己熄灯。”
佟宝珠躺下后,又看了康熙一眼。他正低垂着眼皮,一点一点地擦自己的头发,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擦头发这一件事似的。
做皇上也是身不由已呢,初一十五必须得来她这里,心情好不好都得来。为了不打扰别人静思,她特意蒙上脸,借以减少存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梦中醒来,发现被人抱着。佟宝珠吓了一跳,透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旁边的人,才松了口气。
正要坐起,康熙搂紧了她。
“朕看你的床更舒服。睡了一会儿,发现搂个人睡更舒服。”
佟宝珠:“……”
“朕睡不着,你陪朕说会儿话。”
佟宝珠:“……皇上想听什么?”
“朕什么地方,让你失望了?”康熙接着又道,“你说了,朕也不会改。朕就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说话时的热气,扑在佟宝珠的脖子里,让她十分不舒服。她往一边挪了挪,“一下子想不起来。”
康熙正腹诽,就知道想不起来。从朕身上,就挑不出什么缺点。以前还多次夸赞朕是好皇帝,好男人,好孙儿,好阿玛呢。
佟宝珠道:“相处了这么久,皇上从未正眼看过臣妾,用心了解臣妾。臣妾在皇帝眼里,就是后宫嫔妃中的一个。这样一个人,臣妾怎能爱得起来呢?”
康熙:“……”还真有?
“就说十一阿哥的事。皇上连句辩白的机会,都没给臣妾。臣妾在皇上眼里就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被佟佳氏抛弃的可怜虫。”单听这些话,有些伤感,但佟宝珠的声调并不伤感。
“皇上太小看臣妾了。皇上以为臣妾能稳坐皇贵妃之位,全是仰仗皇上的厚爱,和佟佳氏的支持?”
她自己回答道:“大部分原因是臣妾自己的努力。佟佳氏在宫里安排的人,基本都在臣妾的掌控之下,他们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
康熙:“……”
“皇上责骂佟国钢的那些话,臣妾都知道。”佟宝珠道,“这就是佟佳氏没有抛弃臣妾的证明,他们处处为臣妾着想,冒着风险,也要把皇上是什么心思,传递给臣妾,好让臣妾小心应对。他们想送个佟家的姑娘进来,是想替臣妾生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并不是想打算舍弃臣妾。”
“因为他们知道,帝王的宠爱譬如朝露,无法永久依靠,还是要有个孩子才能后半生安稳。并不是皇上想的那样,生个阿哥图谋什么。”
“皇上说别人弹劾臣妾时,佟佳氏无动于衷。那是他们知道那都是胡说八道,不屑于与他们争辩。”
“就连在宫外的佟佳氏都了解臣妾的人品能力,日夜相伴的皇上对臣妾却没半分了解。”
康熙虽然心有波动,但话里没带任何情绪,“除了这件事呢?”
“皇上对臣妾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来问呢?这说明皇上对臣妾从来就没有过信任。”
又道,“抛开帝妃这层关系,我们连普通的朋友都称不上。皇上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从高处俯视臣妾,视臣妾为尘埃。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臣妾怎么可能捧出一颗女子的爱慕之心呢?臣妾想爱慕皇上,皇上的位置太高,爱慕不及呀。”
康熙:“……”又开始狡辩了,“贵妃以前可是说朕什么都好。”
佟宝珠迟疑了片刻后,说道:“以前臣妾没去思考,禁足这两个月,每日都在静思。把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才发现先前臣妾以为皇上待臣妾的好,都是臣妾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不过是皇上心情好时的一点施舍。”
康熙:“朕曾对贵妃说过,在贵妃没喜之前,别人不准有喜。哪个帝王能做到如此?就是先帝对董鄂妃也没做到如此。这还不叫真心吗?”
佟宝珠笑了笑道:“臣妾理解的真心,是全心全意的为对方好。可是无论臣妾为皇上做再多,只要有一件事令皇上不满,皇上就会全盘否定臣妾的努力。这算得了真心吗?”
又道:“皇上冷落臣妾的时候,有想过臣妾曾经的好吗?能不能看在臣妾以前的好,拿出一点真心,对待臣妾呢?”
康熙懒得跟她争辩这个问题。
想问问她,为什么他翻别人的牌子,她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不高兴。试了几试,还是说不出口。
问了又如何?
她的小嘴总能叭叭出一堆理由。
不想听。
不想听她骗人的话。
次日,早餐时,八阿哥问昨晚是不是康熙来了。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开心地笑道:“皇阿玛待皇额娘很好呢。”
佟宝珠问:“来一趟就算是好吗?”
八阿哥满眼带笑地说:“皇额娘,皇阿玛是皇帝啊,很忙的。只有待谁好,才会去看她。皇阿玛就很少去长春宫。”又说,“儿子在长春宫只见过皇阿玛两次。”
佟宝珠笑道:“那是你小,不记得了。对了,你想去哪里玩儿都可以啊!也可以偶尔去毓庆宫,见见你太子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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