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儿道:“在下官看来,应该是外因。具体什么原因,尚未找出来。”她说的话有所保留,“宜主子的脉相一直平稳有力,正常来说, 不会有事。”
佟宝珠问:“结果跟她说了吗?”
“说了。”胡青儿道, “她比下官以为的坚强。下官还以为她会大哭一场, 告诉她保不住的时候, 她就是呆怔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睡了。”
事已至此,难过也没有用。
佟宝珠看胡青儿的情绪低落,笑着安慰她:“你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生老病死是命中注定的,或许是这个孩子跟大家没缘分,无缘与我们得见。让宜嫔好好养身子,三个月以后,又可备孕了。今年怀上,明年生。明年是猴年,生个小猴子,机灵可爱。”
胡青儿从承乾宫里出来,顺着甬道往南走,准备回太医院一趟,然后出宫散散心。
虽然她早就从她祖父口中得知,后宫见不得人的恶事多,妇科大夫最难当。初次遇到这样的事,还是令她十分的郁结。
争宠,就好好争宠呗。比比谁更会梳妆打扮,比比谁更会撒娇卖萌,比比谁更聪明能干。
女人之间,可比的太多了,为什么要用孩子作为手段呢?
还好宫里有贵妃这么好的人,管理后宫。否则,这宫里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胡青儿一路低着头走路,被人拦着的时候,吓了一跳。
“小胡大人,万岁爷召您问话。”
“噢……”胡青儿回过神一看,正走到了日精门处。同她说话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慌忙揖礼,“烦请公公带路。”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问。声音异常低沉。
胡青儿把宜嫔的情况如实禀告之后,颤声道:“……微臣无能,请万岁爷恕罪。”她祖父不是已经把情况禀告给皇上了吗?怎么又来问她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呢?
该不会是找个替罪羊,让她来当羊的吧?太医果然是最危险的职业,能得善终是运气。
皇上不再说话,胡青儿不敢抬头。仍旧四肢伏地,额头叩在云纹毡毯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冷汗顺着鬓角流进眼睛里,酸涩难忍。她壮了壮胆子,把缘分和明年生小猴子那番话说了。
末了,又说:“宜娘娘有身孕不足三个月,若是放到民间,遇到大意的妇人,兴许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当是月事推迟。”
康熙冷笑了一声。半天后,道:“医术好不好,朕不得而知。倒是个会说话的。”
胡青儿慌忙说:“医者父母心。宜娘娘出意外,微臣万分难过,感同身受。这番话是方才贵妃娘娘劝解微臣的。”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退下吧。”
晚膳后,佟宝珠听说宜嫔醒了,担心她伤心过度,准备过去开导开导。在开导人方面,她有经验。
一般人去医院里探视病人,为了显示关切之意,会做出一副沉重的神情出来。
其实这是最不好的表现。
病人心情本来就沉重,你再苦丧着一张脸,会增添的病人的心理压力。最好的方法是,不要当回事。
不就是病了吗?治好,不就好了。谁都有病的时候。得病了多好,不但可以休息,什么都不干,还有人照顾。
孩子没保住,说不定是好事,更好的孩子在后面等着呢。
没生下来的孩子,就不算孩子,就是一泡子血肉。跟平时来月事大同小异。
不管说什么话,其宗旨就是让对方认为,眼前这事,不算是事。这才是最好的探病方式。病人心情好,压力没那么大,恢复的也就快了。
容嬷嬷低声道:“娘娘今日已经去过一趟了,还是等明日再去。去的太勤,万一别人多想……”
斟酌了片刻后,又接着说:“奴婢知道娘娘的心是好的,兴许别人不会这么以为。后宫里没有朋友。宜嫔若是对娘娘信任,身体刚有不适,就会告知娘娘。怕娘娘操心那是借口,据奴婢所知,慈宁宫里可是昨日就知道了。”
佟宝珠又不是呆笨之人。檀云跟她说,昨日就见了红,她就想着,怎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只是没往深处去想。
此时容嬷嬷这么说,她叹了口气,接话道:“这事会是谁做的?”
“我们查不出来。”容嬷嬷道,“万岁爷和太皇太后若想要真相,就会由万岁爷安排人来查。我们查,最终是不了了之。宜嫔再得宠出风头,也只是一个嫔。万岁爷和太皇太后不会因为她,闹得后宫不安。”
佟宝珠看容嬷嬷的目光,越来越冷。
容嬷嬷赶紧说:“不是我们。”
“你们有没有想过?”
“老爷说想动手的人多了,无需我们的人动。”
“人多?什么人?”佟宝珠惊声问。
“乌雅氏、马佳氏、叶赫那拉氏以及那些嫔位的几个小主,都有可能。”
容嬷嬷又解释,“乌雅贵人本人不动,不代表她背后的人不生邪念。宜嫔最近的风头太盛了,有阿哥的主子们没人会盼着她得子。”
佟宝珠深吸了一口气,道:“别人本宫管不住。本宫再跟你说一遍,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许对孩子们动手。”担心她听不进去,加重了语气道,“这是会遭天遣的罪孽。”片刻又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被皇上知晓,就是连累全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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