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赖你,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先去买好生日礼物,才来拿的蛋糕,所以晚了些。”
姜素莹假意嗔怒起来:“买什么生日礼物,都说了不让你破费了!”说完自己掌不住,反倒咯咯乐了。
张怀谨举起蛋糕盒子,也露出一脸幸福的傻笑。
说话的功夫,一辆有轨电车从在不远处叮叮当当驶过来了。街面被拦住,张怀谨只能被迫停下过马路的脚步,冲姜素莹喊道:“等等我。”
姜素莹点了点头。
日头是多么灿烂,融起轻微的暖,撒在身上像是糕点上的糖霜,让等待都变得甜蜜起来。
电车开过时,气门声沉杂。
而就在这笨重声响里,突然混进了一点奇异的响动。隐约像在落雨,陌生,急促。
啪。
姜素莹疑惑地抬头望去。太阳好端端挂在天上,伸出的手心里也一片干燥,压根没有水滴子掉下来。
真是奇怪了。
啪,啪。
怪异声再次响起,这次又夹杂了一点熟悉。姜素莹觉得自己仿佛听过这动静,但一时记不起是在哪里。
电车终于彻底开了过去。
让人惊讶的是,街对面的景象是骇然而且混乱的。行人们呼喊着,四处奔逃。
“快跑——”
“出事了——”
原来那雨点般的动静,是枪声。
更准确一点,是落在张怀瑾身上的枪声。
张怀谨身上冒出红色的印记,开始只是微小的一点,很快便在胸前迅速晕了开来,扩成汹涌的一片。他脸上原本是带着笑的,低头看下去时,几乎难以置信。
再然后,张怀谨“噗通”一声,朝前栽了下去。
蛋糕盒子从他手中跌落,摔得粉碎。雪白的奶油溅在地上,被奔跑的小贩和脚夫们踩碎,成了乌黑泥泞的一滩。
“不好了,死人了——”
姜素莹先是懵的,像被人一棒子敲在头上。接着她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怀谨!!!”
混乱的人流在朝相反的方向逃离,尖叫着、哭喊着。而姜素莹逆着恐惧,朝张怀谨倒下的地方直奔了过去。
不过百十来米的距离,却走得无比艰难。人群太过疯狂,姜素莹被连连撞倒几次。一路连滚带爬,终于到了街对面。
她顾不得地上泥泞,扑跪在地上,紧紧抱起受伤的张怀瑾。
眼泪糊住了姜素莹的眼睛。
她整个人茫然又混乱,一边试图给张怀谨止血,一边喃喃的说:“不疼了,吹吹气就不疼了。”
小时候磕了头,或是摔破了腿,乳母都会给她的伤口吹气,再讲上一句“别怕”,好像这样就能登时痊愈。
但对于枪伤而言,这样的努力未免太过杯水车薪。
姜素莹从不知道人能流这么多的血。
腥的、黏的、温热的血。
起初极红,凝固下来转黑,接着变得冰凉,粘稠无比。捂住这处,那处又流出来。好像张怀谨成了一个血窟窿,哪里都是洞,哪里都是血。
张怀谨听到了姜素莹的声音。
他想要和姜素莹说他不怕,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但他说不出,腥甜的血沫子从肺里咕噜出来,卡在喉咙上,让他一个字也讲不出了。
他用残存的力气抬手,指了指外套口袋。姜素莹以为那是什么能救命的东西,慌忙随着他的动作掏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能救命的东西。
分明是一枚蓝色丝绒首饰盒。里面装着条钻石项链,是张怀谨才去洋行给她买的礼物。钻石成色很好,被光照着,一闪一闪,像滴坠落的泪。
张怀谨说不出声音,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只能带出一点簌簌的气息来。
但姜素莹读懂了他的口型。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是啊,这明明是她的生日,一个极好的日子。但她最珍贵的朋友,这个鲜活又纯洁的灵魂却要在这一天,在她怀里死去了。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真的。
巨大的悲哀吞噬了姜素莹。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一场。
但她不能再哭了。
再哭下去,血恨不得都要从张怀谨身上流干。
她必须救张怀谨,立刻,马上。
她要冷静。
姜素莹抬起手,胡乱擦了把眼泪,两只手穿过朋友的胳膊底下,试图把对方架起来:“怀瑾,你忍一忍,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张怀谨是那样一个结实的大个子,而姜素莹的力气又是这样微弱,哪里抱得动他,就连拖都拖不了很远。
须得叫辆车才行。
“黄包车!”姜素莹急着抬头呼喊。
街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力车的影子——车夫们生怕惹上麻烦,早早就四散逃窜,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抛弃了她。
姜素莹挂着一脸未干的泪,坐在地上,牙齿咯咯直颤的发起抖来。她搂住张怀瑾,不断的帮他搓手心,试图让他暖和一点。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指望,但就算这点指望,也渐渐地冷了。
而就在这时。
吱——
一辆汽车缓缓停在街边。车门打开,有人走了下来。那人步履沉稳,目标极为明确,很快就停在了姜素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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