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患得患失,既担心得不到,又担心得到了终将会失去。想去问明白,又害怕问了终究是自作多情。
所以周笑笑蹲在寒冬街角的路灯下,蹲成了一朵蘑菇时,心中还觉得委屈又丢人,索性再把羽绒服毛绒绒的大帽子罩上,假装自己不听不听不要听,不看不看不要看。
然后对面身高腿长的学长也跟着单膝蹲下,变成了一朵比她高出半头有余的蘑菇,对着她伸出有力的双手,带着他体温的指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与带着泪水的眼角,温柔地,包容地,对她说:哪怕什么都不行,我就是你的退路。
没有家的周笑笑,没有退路的周笑笑,背负了好多的周笑笑,感觉自己蔓延了十几年的委屈都从体内涌了上来,肆无忌惮地往她的眼睛外面冒,让她只想抱着她的退路嚎啕大哭一场,好像一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可她又不想真的嚎啕大哭起来,更觉得扑进严肃怀里是不是过度解读他的话。
她甚至觉得这句话又动人到她想哭,又含糊到她想要问,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问。
于是周笑笑努力再努力地眨眼睛,希望把眼睛里的水分都眨掉。可惜最后也不成功,不过是让通红的大眼睛里盛满的委屈泪水,渐渐挂上睫毛,长长密密又弯弯翘翘。
所谓泪盈于睫,大约便是这样。
不远处店里的人声鼎沸已渐渐远去,街上车水马龙的喧嚣嘈杂也已无法入耳,严肃此刻,理智早就不翼而飞,满心里满眼里,就只余下一个周笑笑。
她刚刚毛手毛脚凶巴巴罩上去的大帽子,乱了一头长发,此刻几缕凌乱乌黑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脸颊旁,嘴巴被咬的嫣红,还略带委屈的嘟着。
冷冽的寒气里,突然就盈满了让人心脏狂跳的期待与渴望,想要抱抱她,不想让她哭,只想让她笑。
严肃好像一个笨拙地从来没有抱过芭比娃娃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寒冬里蹲地不起的小蘑菇轻轻地圈进怀里。他好像知道周笑笑心中在想什么一般,也觉得自己此刻冲动的决定该给对方一个交待,低低地在周笑笑脑袋上方开口道:“笑笑,我明年要去美国留学,也许不能天天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是我会尽量选择短一点的项目,不让你等太久,好不好?”
这第二个好不好问出口,终于让周笑笑的模糊与疑心都落了地。所以严肃只是在担心异国与时差,并不是他同情心过剩,更不是她自作多情。
哪怕生活从来没有允诺过她一个毫无理由就永远接纳她的港湾,此刻却有人说,他永远都是她的退路。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仍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鼻音里满是不好意思,却又带着一点点雀跃与心满意足,柔软的脸颊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什么别的缘由,与眼圈一般染得红红的,小小声地回道:“什么等太久好不好,你还没有追过我呢!”
那未语人先笑的小酒窝与弯弯眉眼里,却渐渐漾满了幸福的甜蜜。
严肃被周笑笑的话逗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一贯清冷的英俊青年也变得温和起来,双手用力将怀里的蘑菇娃娃带着一起站起来,理好她的长发,牵起她冻得有些微凉的小手,答应她:“好。追你从补课开始追起。”
挂科的挫折感已乘着直升机一般火速远去,周笑笑跟着牵住她的严肃往回走,觉得那些万恶的高数和政治课本,也变得可亲起来。那些俗气的心灵鸡汤听起来,也觉得很有道理。她越过了生活给的那么多坎坷,此时好像终于开始捕捉到了一点点幸福的痕迹。
有了追求的名义,严肃不肯再放任周笑笑自己带着灌好水的矿泉水瓶饿着肚子窝在这快餐店里省钱复习,拎起她的大书包牵着她的小凉手,回了自己的书房里。
严肃的家是他自己设计的,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布置专业又低调,且处处井井有条,书房尤甚。书桌座椅电脑显示屏高度,处处都是人体工学和舒适度的登峰造极。
周笑笑那灌水灌到瓶身都有点变形的矿泉水瓶被严肃一脸严肃地拿走了,让她自己先看书温习。
仿佛坐在软绵绵的云朵里的周笑笑翻书翻了半天,飘飘忽忽地都还没找到自己刚刚到底是复习到了洛必达与泰勒,还是复习到了拉格朗日。
微波炉叮的一声传来,严肃拉开周笑笑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把装着热牛奶的马克杯递给她,问明显没在看书的周笑笑:“想什么呢?”
周笑笑抱着暖暖的马克杯,在椅子上摇来晃去地笑道:“在想如果微积分挂科了,简直对不起这把椅子!”确实比快餐店舒服一万倍,不过周笑笑刚才可没在想这个。
说了没两句话,周笑笑高数课本边上的手机开始亮屏,手机壳上还贴着透明胶带,且带着几条裂缝的屏幕上闪烁着来电显示:天天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手机上,周笑笑拿起手机,一时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现在接起来。严肃也问道:“是不是该和周宇天说一声?”毕竟是当时周宇天郑重托付他照顾的妹妹。
闻言周笑笑的小脸一红,她才不要和周宇天汇报这种奇怪的事情,她把自己用透明胶带这里贴贴那里补补的手机往严肃手里一塞,原本还坐在椅子上摇来晃去的小丫头就嗖的一声窜进了厨房,像风刮过一般地落跑了,还落了锁,一边还欲盖弥彰地大声解释道:“我饿啦你饿不饿?我去炒个鸡蛋炒饭!你和天天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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