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萌张了张嘴:“可是,我是真的觉得要是咱们分开了……会比在一起失去的更多。”其实,她本想说:“要是真的分开了,彼此就残缺了。”
曲烨笑了:“要是你真的犹豫,不如这样,我先搬出去,咱们先不签字,等你想好了再签?”
筱萌怔怔看了他半响,实在不知道怎么求人,眼眶微酸,低头的同时小声说:“就没别的可能了吗?”
“没有。”曲烨不由分的脱口而出,为了将自己的说辞再确凿些,又补充道:“除非你跪下求我。”
筱萌震惊的抬头,见到曲烨半真半假的笑容:“看,做不到吧,那就算了。”
这是一句戏言,曲烨自然不当真,也心知筱萌做不到,倘若做到了……自然不可能,曲烨挥开这层想法,起身穿衣也不避讳筱萌直勾勾的眼神,他以为她只是在用眼神拍照,再传输进脑海留个念想罢了。
然而筱萌却像是心口被人撕裂了,狭长的大口子就像是曲烨背部的血痕,一条条的错落有致的昭然存在着,触目惊心。
她在想,曲烨是认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现在跪下能算数吗?
“什么叫现实?”筱萌手脚冰凉的坐在床沿,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现实,现实就是男人说拿乔就拿乔,一拿乔就不再放下,睡完了人再说几句风凉话,甩甩屁股就走。
筱萌膝盖僵硬的抖了几下,垂下头看向脚下的地毯,衡量着要是她真的向“现实”低头了曲烨会不会说到做到,下跪不过就是膝盖碰地,比栽跟头轻多了,可是为什么如此难以履行。
这时,穿着内裤、T恤套了半截的曲烨,回过身推了她一下,打断了她对膝盖的心里说服。
“发什么呆?让让。”曲烨一把抽走筱萌屁股下的牛仔裤,边蹬裤腿边说风凉话:“快中午了还不赶紧收拾?再不走要算两天的房钱了。”
“哦,你先走吧。”筱萌心不在焉的搭话,脑中却在想已经被于本生调开的宁橙,反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这最后一步——如果曲烨愿意回头,她乐于悬崖勒马,真的“不再追究”。
“曲烨。”
“嗯?”
“就当是为了女儿,咱们再试试吧?”
筱萌生咽下已经拱到喉咙的憋屈感,心道,就算是为了曲源,就算是为了将残缺重新粘合起来,她再开一次口挽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男人都要面子,尤其是曲烨这种曾经一穷二唯有尊严当定期存款的男人,面子就是他的第二生命。
而背对着筱萌的曲烨,正被对面穿衣镜中自己脸上挂着的苦涩吓了一跳,脑海里漂流沉浮的不是一夜**的细节和快乐,却是过去四年的折磨和折腾,他们不用为了柴米油盐发愁,却比贫贱夫妻哀更多的事,争吵和大打出手成了他们最本能最与生俱来的手段,他们面对彼此忘记了什么叫正常的语言交流和微笑。甚至到了最后这几个月,更有种一见到对方就必须吵架的条件反射,要是不吵个脸红脖子粗就心里不安,总觉得会有更可怕的事等在后面一起迸发。
“不是试过了四年吗?不合适。”曲烨在心里对过去做了告别式,用一句话蜻蜓点水的总结了这磕磕绊绊的四年,真是雁过不留痕,可以表现的好像连曲源的存在也不深刻。
“再说……”曲烨整好了衣领,回头说:“再说女儿不是有你和爸妈吗,要是咱们继续吵吵闹闹的过日子,对她的影响也不好,倒不如你再找一个懂得迁就你的男人,等你找到了咱们立刻签字,我一定不耽误你的幸福……”
“我和于本生已经说清楚了,以后都不再见面,我也要辞职了。”
曲烨一怔,又很快恢复吊儿郎当的本色:“嗯,你的决定也对,他毕竟有家室,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心口落下一个重锤,筱萌下巴一抽一抽的跳动,眼泪险些就要决堤,只要曲烨再添一句。
可是曲烨却没有下文,将手机塞进随手包里后,走进了浴室,然后浴室里传来“唰唰”的刷牙声。
筱萌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等眼泪倒流回去才起身对着穿衣镜一笑,镜子里映照出一个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的女人,这副鬼样子有哪个男人愿意跟她重新开始?她自己看着都讨厌。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抱着这种自暴自弃同归于尽的想法,筱萌悄悄拉开背包的拉链,将手机偷了出来,按下关机键,又若无其事的坐回床沿,甚至欲盖弥彰的躺回被窝里。
曲烨毫无所觉得走出浴室:“怎么?你还真打算再睡一天?”
“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先走吧,我再待会儿,你下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叫客房服务。”
曲烨不疑有他,也没说一句“再见”,和来时一样挥挥衣袖走出房间,看似对这间房和这间房里的女人没有半点眷恋,却在门板阖上的瞬间彻底颓废了,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一动不动的像是石化了。
停留了短短几分钟,曲烨终是离开了这个改变他命运的门口,脚步虚浮,身体被掏空了,心也被掏空了,灵魂也被锁进了那扇门里,四年就像过了一辈子,他来人间走了一遭终于要转世投胎了。
听到关门声,筱萌才哭了出来,又哭又笑,并不忘告诫自己:“别做梦了,筱萌,曲烨不要你的梦,你可以成全他的梦想,却又用四年的时间磨光所有,这是报应。所以,不要以为自己是世界上的唯一,是曲烨生命里的女主角,你只是个路人,是个凶手,杀了他,也杀了自己。你是别人生活里的观众,然而自己生活里的观众却相继离席,纷纷赶赴自己的舞台,以后,曲烨还会找到别的女主角,那个女人会帮他实现以后的梦想,只是梦想里不再有‘筱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