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成了家常便饭。
努力上进,力争上游,也渐渐成了他的习惯。
直到加拿大传来父亲和袁平离婚的消息。
直到钟政将那些光碟寄给他。
母亲和父亲的长途电话里,每一次都会提起移民,结婚,组成新的家庭。
他却已经木然了,那所谓的新的家庭,不属于他。
——
母亲在等曙光照进世界,他在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出现。
直到那个扎着两小辫,小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的小丫头出现在他眼前。
她对着那个硕大的五十九分,委屈的撇着嘴,一副眼泪随时会流下来却满脸倔强的样子。
她从书包里翻出两个棒棒糖,珍视的且小心翼翼的捧到他面前。
“哥哥,你能教我么?”
心里一角有什么融化了。
他拿起一个,撕开糖纸,说:“张嘴。”
他将棒棒糖放进她嘴里。
他说:“来,我教你。”
那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蹲守在花坛边。
他一出现,就会看到她的笑容,大大的,灿烂的。
整个世界都在发光。
他兜里永远揣着几颗糖,棒棒糖,泡泡糖,酸三色。
——
他第一次教她骑车,她很笨,又怕摔跤,学了几个星期都没学会。
她学会骑车以后,没几天就在街上摔了,摔得很惨,小腿上鲜血直流,推着轮胎已经变形的车一瘸一拐的回来。
他拧着眉给她处理伤口,将车推到修理处。
她又从书包里摸出糖果,递给他:“哥哥,你别生我气。”
心里正在疼的角落,莫名的抚平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生气,只是在和自己较劲儿。
——
他第一次知道她有做恶梦的毛病,怕黑,胆小,执着的每次做的噩梦都是同一个,梦到有鬼面人身的怪物,在追她,要吃人。
他尝试第一次爬到二楼翻窗户进她家,她爸妈不在,一个在加夜班,一个在出差。
他别扭的讲小王子的故事,她问他,小王子长大了是要娶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
后来,他还从她嘴里得知睡美人和美女与野兽。
——
有一天,她下了学,脸色煞白的回到小区。
她捂着肚子,看到他就睁大了双眼,仓皇失措的问,她是不是要死了。
他问怎么了?
她说,她的屁股一直在流血。
他这才注意到她裙角上的血渍,愣住了。
陌生的而诡异的热度,迅速涌上他的脸,他极其不自在,让她立刻回家,去问妈妈,千万别说告诉过他。
后来,她终于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好一阵子见到他都低着头,红着脸。
他揉了揉她的脑瓜定,说:“怕什么,你就是我妹妹。”
嗯,她是他妹妹。
他这么对自己说。
直到他对家的描绘里,妹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没有别的女人,只有这个妹妹。
属于他的妹妹。
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病态”,他对这个妹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
他是个一旦有念头就会付诸行动的人,只不过有些事需要很长时间的部署。
比如,母亲说他们可以去加拿大了,是移民,不是探亲。
这意味着他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的“妹妹”,她很有可能会被别的男人骗走。
比如,母亲和父亲终于结婚了,他虽然不住在那栋名为家的房子里,却不得不面对“一家四口”的无奈。
比如,他进了钟氏,被钟政视为最大的威胁。
巨大的牢笼将他囚禁,他得挣脱,但首先要学会适应,适应那套规则,玩那套规则,制定那套规则。
他得成为那样的人,才有可能凌驾那样的人。
他和袁平合作,他保全钟政在公司的地位,却又扮演着钟政的假想敌,他得真的做出一些正经的事才行,否则母亲会失望。
他得周全父亲和钟政的关系,否则父亲会失望。
他得开拓自己的疆土,让袁平相信,他对钟氏毫无野心,否则袁平会失望。
他创立了美嘉,美嘉属于他。
他苦心经营的在他的“妹妹”心里,留下每一道最初的记忆,让她忘不掉他,只等他搭建好整个世界,搭建好一个家,打开门,让她进来。
关上门,她再也出不去。
让她属于他。
就像现在,他的“妹妹”正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回家。
——
可是,当钟铭打开套间大门时,出现在眼前的竟不是脑海中那一室温馨的画面。
客厅里一片漆黑。
小区的地暖还没开始供应,这几天天空灰蒙蒙的,温度低了许多,如今屋里没有亮灯,越发显得冷清寒凉。
屋里静的出奇,唯有休闲室里发出微弱的光。
他穿过走廊,抬手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休闲室里同样黑着,电视里蓝光一片,影碟机亮着灯,地毯上散落着几十张光碟,还有一个他不陌生的纸箱子。
心中蓦然一震,那双黑眸迅速扫向四周,飞快的寻找……
直到略过角落那蜷缩成一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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