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生得剑眉星目,不说话的时候,还自带了几分威严,气势逼人。
街上的姑娘们忍不住偷偷看他,却又不敢上前。
杨昭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
不多时,杨昭便走到一间不起眼的茶摊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茶摊用几根大竹竿支起来,上面拉了一片简陋的顶棚,看起来是一块有些年头的厚布。
门口挂着块半褪色的布旗,写了个歪歪扭扭的“茶”字。
顶棚下面摆了几张陈旧的桌子,都空无一人。
唯独一张桌子前,坐了一位丰神俊秀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端坐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衬得他气度不凡。
他眉眼温润如玉,独自坐在这无人问津的茶摊上,整个人似乎将这角落照亮了几分。
白亦宸缓缓端起茶杯,亲抿一口,举止优雅得体。
之前偷看杨昭的那些姑娘,又忍不住转了兴头,红着脸去看这位清俊的公子,眼里满是雀跃倾慕之情。
白亦宸见杨昭来,淡淡笑一下。
杨昭身量高,路过茶摊门口,伸手将顶棚的旧布抬了抬,才直起身子进来。
他在白亦宸对面坐下。
白亦宸拎起茶壶,为杨昭倒了一杯茶,低声道:“新泡的茶,殿下尝尝。”
杨昭面色无波,他看了白亦宸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茶具虽然有些粗糙,但这茶水喝起来却十分清冽,也不知道是什么泡的。
“茶不错。”杨昭淡声道。
白亦宸没有说话,茶摊的摊主却乐呵呵道:“好喝吧?这水可是青城山的泉水,入口甘甜,泡什么茶都香啊!”
杨昭闻声抬头,只见那摊主约莫五十多岁,眉毛浓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满脸络腮胡子,话音未落,自己便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但他的左腿,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白亦宸对摊主笑道:“确实如此。”
摊主点了点头,又乐呵呵地烧水去了。
白亦宸低声道:“你可知这人是谁?”
杨昭看他一眼,等待下文。
“先皇曾在的时候,他是北伐的先锋精锐之一。”白亦宸淡淡道。
杨昭面色微顿,看向那跛脚的男子,他独自一人在烧水冲茶,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有几个客人来到摊上,咋咋呼呼问道:“孙老二,今日还有不要钱的茶水吗?”
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一看便是这次回京的北疆士兵们。
跛脚的孙老二笑声如雷:“你们来了,那定然是有啊!”
两人相视一笑,孙老二不多时便给了几个男子一壶茶。
杨昭看着他们,若有所思:“那他怎么在这里卖茶?”
若是先皇时期的先锋精锐,能待在京城的,要么已经受了封赏,就算老了也有极其不错的保障;要么便还在军中任职,衣食无忧。
怎么也不太可能是他这副落魄样子。
白亦宸道:“他曾经在军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主张韬光养晦,缩减军费开支,于是不少士兵,被迫离开了军队。孙老二的几个兄弟全部战死了,他的腿也在战场上受了伤,于是在京城留了下来,开了个茶摊,勉强维持生计。”
杨昭看向白亦宸,表情认真:“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
白亦宸缓缓放下茶杯:“我想知道,殿下对于北伐,到底是如何想的?”
在先帝时期,兵强马壮,他们多次和瓦旦、剌古交手,胜负参半。
先帝雄才大略,意图建立卓著功勋,在战争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可当时时机不算成熟,大文的能力也不能支撑着他获得最后的胜利,他倾力而出,最终却郁郁而终。
而像孙老二一样的那些士兵们,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也随着新皇登基的保守改革,而日渐消退了,他们埋没在闹市中,泯然众人。
但此一时,彼一时。
这十几年来,先有静瑜公主和亲,稳住瓦旦;后来原剌古一分为二,分裂成了北剌古和南剌古,两边一直争斗不休,便给了大文喘息的机会。
但好景不长,如今蒙坚便是在帮着南剌古王,攻打北剌古,等他们一统剌古之后,下一步,恐怕就是南下中原。
这些年大文的经济和民生虽然得到了不错的发展,但是在军事力量方面的投入,却十分有限。
这也和皇帝谨慎多疑的性格有关。
如今剌古对大文北疆虎视眈眈,若是朝廷再没有实际支援,只怕处境艰难,一旦北疆破防,剌古就能长驱直入。
杨昭神色凝重,抿唇不语。
他又何尝不知道皇帝的顾虑?皇帝担心打仗的军需对国库消耗太大,会让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皇帝总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剌古没有胆子来侵略大文,就算闹起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他为了打消武将们主战的念头,甚至延长了他们的京城里述职和驻扎的时间。
杨昭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万分,但户部被皇帝牢牢抓着,他也无法插手。
他正沉思着,却听得那饮茶的男子道:“孙老二,你这茶果真的清甜可口,放了什么好东西啊?”
孙老二憨厚一笑:“我每日都去那青城山接泉水啊,一担子挑回来,能用一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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