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生我的时候,又因体虚而难产……以至于后来,常年缠绵病榻,连坐都坐不起来……更别说握笔了。”
杨初初听了,眼神黯了几分。
德妃娘娘奋不顾身地救了皇帝,又拼着性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但如今皇帝一年来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站在皇帝的角度,想一想,也很正常。
他的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别人为他付出,他受之心安理得。
一个女人的一生毁了又如何?
他还有无数个女人。
杨初初想到这,不禁有些唏嘘。
杨谦之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这些年,都是他和德妃相依为命,他本可以向杨赢、杨昭一样去辅政,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是他放弃了,花了近三年的时间,待在药王谷,潜心钻研药理,只为了让德妃的下半生稍微好过一些。
杨初初看着杨谦之,他单薄的身影,伫立在这药房之中。
药房里满是暗沉的深木色,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这一袭孤独的身影吞没。
“现在的两情相悦,真的能抵得过岁月的变迁和侵蚀么?”杨谦之喃喃道。
他喜欢塔莉公主,从第一眼起,就被她深深吸引。
这些年,他帮她救治白蛮王,不是没有私心的。
私心便是可以一直收到她的信件,一直享受她的嘘寒问暖和鼓励。
他好像一个垂在山崖上,在等死的边缘煎熬的人,只要有人陪着他,他便能多坚持一会儿。
但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这几年稍微好一些,但他一辈子不可大悲大恸,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若哪一天,真的如自己的母亲一般,需要常年缠绵病榻,那会让他生不如死。
若那时候,两人还如当初一般相爱,他的困境,便也会成为她的痛苦,跟着日日煎熬。
万一爱人也和他父皇一样变心,那对杨谦之来说,便是双重折磨。
他不敢迈出这一步,不敢同她许下生同衾死同穴,不敢提白头偕老,恩爱不离。
他是怕的。
杨初初明白他的顾虑,却不知道如何解开他的心结。
杨初初低声道:“二皇兄,初初知道二皇兄有自己的担忧……可是,因为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就放弃眼下的珍贵,值得吗?”顿了顿,她怕违背人设,又补了一句,道:“这话是我听娘亲说的……”
杨谦之沉默不语。
拒绝了她,他还可以继续偷偷的喜欢她,她却不用被他的未来所连累。
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杨谦之一直是这样想的。
杨初初又道:“娘亲还说,情谊是两个人的,你怎么想的,至少要和别人说清楚,不可以一个人擅自决定!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有别的路呢?”
杨谦之微怔一下,他没有给自己留另外一条路。
他选的路,就是一个人孤苦地走下去,便罢了。
杨谦之伸出手,默默搭在窗前的护栏上,这药房的护栏,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住了。
“去吧。”虚弱又温柔的女声传来,杨谦之浑身一震。
他缓缓回头,看见德妃的轮椅,居然就在药房门口。
小福子站在她背后,缓缓推着轮椅,两人似乎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只是杨谦之没有发现而已。
杨谦之面色有些难堪:“母妃……我……”
德妃温和地笑了笑,道:“孩子,你方才的话,母妃都听到了。”顿了顿,她道:“母妃这些年,是过得有些苦……怨过,也恨过。”
她抬眸看向杨谦之,目光坚定:“但唯独没有后悔过。”
杨谦之手指微颤,松开护栏,定睛看向德妃。
她如今气色好了不少,看向杨谦之的目光,十分和蔼,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太小心翼翼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大胆地迈出一步呢?”
德妃笑意盈盈,眼神充满鼓励。
杨初初也道:“是啊,二皇兄,塔莉姐姐等你许多天了……”
杨谦之仍然有些彷徨……杨初初只能使出杀手锏,道:“二皇兄不去便罢了!塔莉姐姐只能哭着嫁给三皇兄了,唉……”
杨谦之面色一变,苍白的面颊多了几许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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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珍萃楼,是数一数二的酒楼。
就算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还是人声鼎沸,满客盈门。
小二立在门口,见迎面来了一男一女。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生得极其俊雅,一身白色狐裘披风,天青色长袍泛着低调的光泽,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而他身后的少女,一身水蓝色绣花银丝夹袄,配上曳地流仙长裙,青丝如瀑布般垂下,玉面被白纱轻拢,只露出一双如画的眉眼。
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杨初初笑道:“我们要去二楼的天字一号厢房。”
小二会意,连忙点头:“好嘞,二位贵客,里边请!”
杨初初和杨谦之相视一眼,遂上了二楼。
杨谦之面色无波,但却心如擂鼓。
杨初初默默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她知道,杨谦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总是默默无闻地为人着想,却从不为自己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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