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瑜公主心头震动,她握着包袱,久久不语,眼里满是茫然。
杨初初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姑姑……不要走……”
庄太妃心急如焚,厉声道:“静瑜!你还在犹豫什么!”她快要哭出声来:“快走啊,静瑜……”
白亦宸嘴角微抿,若是她们闯门,他不会坐视不理。
盛星云一脸错愕,她一方面同情庄太妃和静瑜公主的遭遇,但想到自己被利用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眼下两方僵持着,竟有些束手无策。
殿内气氛僵持着,落针可闻。
杨初初沉默,和静瑜公主对视,小女孩眼底清澈,黑白分明,充满担忧。
静瑜公主忽然笑一下,手指一松,放下了包袱。
包袱里装着不少东西,落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庄太妃感觉自己的心被捶了一下,她沉着眼,声音发颤:“静瑜?”
静瑜公主垂眸一瞬,复而抬起头来,看向庄太妃。
“母妃……”静瑜公主再次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多谢母妃为我筹谋……”
庄太妃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静瑜公主朗声道:“但我不能走。”
庄太妃面色一白,急忙问道:“为何?”
她指着杨初初,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小丫头,说了几句好听的,就把你哄住了!?”
静瑜公主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杨初初的小脸。
小女孩的脸颊圆润,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一尘不染。
“初初说得没错。”静瑜公主声音平和了许多:“我是大文的静瑜公主,父皇宠爱我,视我如珍如宝,出嫁前,皇兄皇嫂也一直待我不薄……我自出生以来,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受足了万民敬仰……我既然享受这份尊荣,就必须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庄太妃怅然摇头,眼中有一抹痛色:“当年杨恪说这话,不过是为了逼你出嫁……满口的仁义道德,只不过是想你心甘情愿地去牺牲……”
静瑜公主看着庄太妃,眉目温和,语气平静:“牺牲?女儿不是好好的站在您面前么?”
庄太妃:“可……”她想说,你原本可以安稳喜乐度过一生,如今却只能背井离乡,一世忐忑。
静瑜公主面色沉静:“女儿确实牺牲了十年的自由,半生的幸福……可那些士兵、百姓、你们……都活下来了。”
庄太妃眼神微震。
静瑜公主继续道:“我本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了,可回到大文……当我看到京城相比当年,更加热闹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坊间充满欢声笑语;回到皇宫之中,皇兄皇嫂以礼相待,侄儿侄女们都长大了,他们都惦念着我的好……我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些年,若说我不委屈,不愤恨,是假的……但一想到我的十年,救了那么多人,我觉得很值得。”
“所以,母妃,我不能走,我不能给大文蒙羞。”
静瑜公主微微昂着头,眼神坚定,肤白若雪,高洁不可侵犯:“我身为大文公主,理应守护我的子民。”
庄太妃脸上血色尽失。
杨初初听了,小脸微微别过去,眼眶有些湿润。白亦宸面色凝重,不由得对静瑜公主肃然起敬。
庄太妃心疼不已:“可是你怎么办啊?我的女儿……母妃怎么舍得你这样委屈地过一辈子?”
静瑜公主勉强一笑:“鸣闫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心是好的,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残暴不仁……他不会欺负女儿的。”
她握住庄太妃的手,道:“而且……母妃,我就算逃,能逃到哪里呢?没有人能护着我一辈子的。如今,只有大文日渐强盛起来,才是女儿最好的依靠,无论我在哪里,嫁给谁,都不会被轻慢。”
静瑜公主美目含泪,嘴角却噙着笑意,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无比清楚自己要坚持的底线是什么。
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也是她父皇一生的心愿。
庄太妃泣不成声,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静瑜公主,喃喃道:“你的脾气,真是和你父皇……一模一样,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庄太妃苦笑一声,对众人道:“你们可能觉得,哀家不是个称职的皇室后妃,不错,哀家是很自私。我陪伴先帝二十多年,从未想过做皇后。因为深知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夫妻和睦,儿女顺遂……没什么母仪天下的大志,在哀家眼里,什么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与我有什么相干?他们哪有静瑜重要?”
杨初初看着她,心底掀起一阵波澜,庄太妃或许不是一个有大局观的后妃,但她却是个无私爱孩子的母亲。
庄太妃看起来十分伤心,言语戚戚:“静瑜,当年母妃没有护住你……母妃对你不起……”
静瑜公主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不……母妃已经尽力了!”
庄太妃面色黯然:“母妃听到你被迫二嫁,心如刀绞……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只盼着能救你脱离苦海。”
声声入耳,静瑜公主抽泣不已。
庄太妃神色缓了缓,看向静瑜公主,目光慈爱而深邃:“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女儿……在苦海中,不但学会了自救,还学会了渡人……你真是长大了,比母妃强……再也不需要母妃了……”语气中有失落,也有隐隐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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