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心中有愧,皇帝想起来的时候,会偶尔主动来看看德妃和杨谦之,但每次坐一会便走。
杨谦之觉得,可能是父皇不喜欢自己病恹恹的样子,于是每次见面,他都故意装得生龙活虎,希望父皇能把他当成正常的孩子。
他甚至瞒着所有人,在夜里偷偷跑步、练剑、挥鞭……
后来,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诱发了心疾。
九死一生后,他仿佛大梦一场。
醒来后,体弱多病的德妃,泪眼迷蒙地守在他身边。
皇帝来看他,第一句便是:“以后不要再习武了。”
……
杨谦之无端回忆起这些,心中微沉,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疲惫地睡去了。
待皇帝赶到惠祥宫时,他还没醒。
“二皇子的伤势如何?”皇帝杨恪站在寝殿门口,淡声问道。
宫人急忙回答:“二皇子的腿骨受了伤,太医说需得绑一段时日夹板,才能落地行走,只要好好调养,便能恢复如初。”
杨恪沉吟片刻:“朕进去看看他。”
宫人恭敬退开。
杨恪进了寝殿内,没有惊动杨谦之,只默默在他床前站着。
他似乎许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儿子了。
杨谦之自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杨恪做好了他随时要离开的准备。
但没想到,杨谦之居然顽强地长大了。
他眉间的纯良温润,像极了他的母亲。而身子不好还要逞强……这不服输的执念,倒是很像自己。
杨谦之朦胧中,感知到有人站在床边。
他微微睁眼,讶异一瞬,顿时便清醒了。
“父皇……”杨谦之挣扎起身,杨恪收起方才的思绪,道:“躺着罢,不必行礼了。”
杨谦之有些意外,他坐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道:“怎么父皇来了也不叫醒我?”
“是朕吩咐的。”杨恪依旧面色淡淡,不闻一丝息怒:“既然受了伤,就好好休养吧。”
杨谦之沉声:“多谢父皇关怀。”
父子之间再无其他话题。
杨恪忽然撩袍,坐到了杨谦之的床边。
杨谦之手指微曲,下意识拢了拢腿上的薄毯,似乎有些紧张。
这细小的动作落在杨恪眼中,他心中一动,道:“朕看看你的腿。”
杨谦之错愕:“父皇,等等!”但已经晚了——杨恪一把掀开他的薄毯,一眼扫过他五颜六色的腿,愣住了。
笨重的夹板之上,画着歪斜的花朵、畸形的月亮、还有一团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杨恪嘴角微抽,神色古怪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谦之涨红了脸,低声道:“这是……这是六皇弟和七皇妹画的,他们只是想让我好受些。”
杨谦之想过别人看到这条大花腿的情形,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被自己的父皇看见!
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恪沉思一瞬:“七皇妹?”
杨谦之愣了愣,道:“父皇……七皇妹出冷宫之后,您是不是还没见过她?”
杨恪眉间微蹙,神色复杂。
杨谦之连忙道:“儿臣听闻皇后娘娘已经请钦天监那边算过了,她如今没有任何不祥……”
杨恪绷着嘴角,沉默了片刻。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杨恪幽声道。
杨谦之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抿了抿唇:“是。”
杨恪板着脸站起身来,不经意又瞥了一眼那不堪直视的绑腿夹板……实在是,太丑了。
“你好好养伤,朕有空再来看你。”
杨谦之低头:“是,恭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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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恪出了明德宫,却没有坐步辇。
他独自走在前面,似乎有些心事。
孟公公连带着抬步辇的人,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跟了杨恪多年,他深知杨恪的脾性……不说话的时候,心情最差。
杨恪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孟义,你可知道七公主的情况?”
孟公公一愣,道:“奴才……还真没听说。”
孟公公心中忐忑,今日……他已经是第二次回答不出皇上的问题了!
果然,皇帝杨恪冷冷瞥了他一眼,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孟公公被这眼神瞪得手心出了汗,道:“不过奴才听说,六皇子与七公主交好,经常在一起玩,皇上若是想了解七公主的事,不如问问六皇子?”
杨恪微怔,眸色微冷。
当年盛星云为了保住那个不祥又痴傻的孩子,一向温顺的她,居然敢和自己针锋相对?让他这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想起这件事,杨恪便隐有怒意:“谁说朕想了解七公主的事?”
孟公公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急忙改口:“奴才多嘴了。”他瞧了瞧杨恪的神色,又壮着胆子问:“那……皇上现在想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呢?批了一天折子,杨恪不想回御书房了。
他沉思了片刻,道:“许久没有去看老六了,去苏嫔的云禧宫罢……”
孟公公:“是……”
他心里嘀咕,这不还是去看六皇子了?
明德宫和云禧宫本就离得不远,杨恪带着人走到门口之时,苏嫔恰好不在宫中。
云禧宫的人见皇帝来了,激动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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