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皇帝正在养心殿内逗弄大皇孙。
那小子被养的虎头虎脑地,劲头十足,在琉璃地面上爬得飞快。
四个小太监弓着腰围着,怕他碰到摔到,但大皇孙很倔强,磕碰着从来不哭,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之意。
只有一点,倘若是在宋皎面前稍有不顺,就会放声哭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子看的最明白:这小子有点两面派,而且很会察言观色,比如在他跟前,从来乖乖的不敢闹腾。
这般天赋异禀也不知是像谁。
可在皇帝的眼中,长孙却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极可人疼……等等。
总之哪哪都好。
魏公公从外进来的时候,正皇帝乐不可支地把皇孙抱起来,在脸上叭叭地亲了几下,逗得那孩子笑个不停。
魏公公面上有些忧色,看皇帝兴致正高,便有点犹豫不敢上前。
不料皇帝虽逗弄孙子,却早留意到了:“什么事?”
魏疾停了停,终于上前低语了两句话。
“什么?”皇帝抱着皇孙,皱眉看向魏疾,有些不能信地问:“是真的?”
魏疾道:“奴婢先前正是怕弄错了,所以特派了人去了吏部一趟,确实……那位是在吏部的考功司。”
皇帝脸上的笑已经收了,旁边的嬷嬷赶紧过来把小皇孙抱了去。皇帝来回走了几步:“这个……他简直……”
他仿佛要骂,但又不能骂出口,到最后只怒道:“朕才叫他当家,这才消停了多久?他就又开始胡作非为了!”
魏疾低着头。
魏公公知道此刻不能顺着皇帝说太子的不是,但也不能就夸赞太子,沉默是最好的法子,毕竟皇帝最终会做出决定。
“她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还以为是在御史台的宋夜光吗?敢这么胡闹!就仗着太子给她撑腰,就无法无天了!”皇帝指着门外:“给朕……给朕把她召回来!简直的不成体统!”
魏疾走了一步,又迟疑地停下:“皇上……”
皇帝道:“怎么!”
魏疾低低道:“皇上还记得上次宋妃娘娘病倒么?听说自她病愈后心情一直不佳,殿下才想出这个主意的,据说那个考功司其实也不是很忙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叫朕纵容他们?”皇帝的眉毛飞起来:“宋夜光有什么心情不佳的?难道朕有什么亏待她?先前朕想追封她的父亲,她执意不肯,想加封她的兄弟她的舅舅,她也不肯,连赏赐他们家的银子布匹跟宅邸,她也不要……怎么,她是在跟朕置气吗?”
魏疾咳嗽了声:“皇上,宋妃娘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先前不是还夸赞过娘娘么?”
皇帝哼道:“朕当然清楚,她是要强,不想自己的母族因为两个皇孙沾光嘛,想要她的兄弟凭本事出人头地嘛,哼……那这些不提了,如今这事呢?好好地东宫的妃子不做,跑去吏部干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皇室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他念叨了这句:“把太子叫来!朕当面问他!”
魏疾仍是有些无奈地看着皇帝,并不立刻就走。
皇帝呵斥:“你怎么还不去?”
魏公公道:“皇上,太子殿下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么?”魏疾简直可以预料到把太子叫来的局面,父子两人一言不合又得吵起来,而大概率的后果是,皇帝又会给太子气个半死。
他只能耐心地哄劝:“其实,太子殿下是最上心宋妃娘娘的,既然许她去吏部当差,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深思熟虑,哼,朕看他是在跟朕置气。”皇帝嘀咕了声,火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他走前两步坐回龙椅上:“这个逆子……”
正在此时,嬷嬷抱着大皇孙走了来:“皇上,皇孙一直往这边挣,好像在找您呢。”
皇帝转怒为喜:“快抱过来。”
小孩子给皇帝抱住,咯咯地笑起来,伸手抓他的脸跟胡子。
皇帝喜笑颜开:“真真是个好孩子,一点不像是你那混账爹。”
看着小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可爱的模样,皇帝的心一软:“好孩子,你说说,皇爷爷该怎么办好?”
皇帝怀疑太子现在是跟宋皎联手起来“对付”自己了。
以前,皇帝当着太子的面斩钉截铁地警告,说宋皎的位子只能止步于太子妃之下的位份。
太子妃的位子她够不着,也不配。
可现在……看着那玉雪可爱的两个小皇孙,情不自禁地就想把最好的给他们,之前的那份对于宋皎身份的计较,不知不觉就放淡了。
从皇孙一出生,皇帝才抱过大皇孙开始,他几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封皇太孙了。
但既然是皇太孙,当然该是东宫正妃所出的,那才是真正的的名正言顺。
如果他们的母妃只是个区区侧妃,到底是有一点缺憾。
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册封。
皇帝谁也没告诉,其实在他心里隐隐地觉着,假如太子这时侯再来跟自己为宋皎求那个位子……
倒、不是那么不能给的。
只要太子的态度足够好,他兴许就破了例……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
可皇帝虽暗搓搓地动了心意,东宫的那位却偏不在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