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仪瑄听到最后一句话,尤其是“他们”,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几分,眼角泛出了些许红意:“你、你知道了。”
宋皎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你不该瞒我的。”
太子扭开头去:“夜光……”
过了半晌,赵仪瑄轻声说道:“本宫、只有你啊。”
说句绝情的话,太子没把什么骨血什么龙嗣看的那么认真,在他眼里没什么比得上宋夜光。
宋皎走到他身旁:“我知道,所以我方说,要跟殿下一辈子。你相信我,让我留下,好不好?”
赵仪瑄的唇抖了抖,最终还是道:“不行!”
他松开宋皎往旁边走了一步,虽没看到皇帝,他却仍是按捺不住:“父皇,你为什么要逼她这么做!你是不是还想着,就像是母后当年一样……把我最重要的人都夺走?!如果是这样,我情愿不当这个太子……”
他的声音沙哑,还未说完,竟给人拦腰抱住。
是宋皎,从身后扑了过来。
“瑄哥哥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啊。”宋皎紧紧地抱住他:“你护我之心,就如同我护你之心。”
赵仪瑄垂眸,眼底已经湿润。
宋皎道:“还记得王大人临去遗言吗?他叫我好生照看殿下,一路至此,我虽不曾怎么照看你,反是你照看着我,我已经于心有愧了,倘若在这时候你因为我自暴自弃,犯下大错,你叫我如何自处?王纨大人是你最尊敬之人,他跟我,都希望太子会成为真正的有担当的储君,能担情义,也能挑江山,那样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赵仪瑄,也是我心里最喜欢的人。”
太子的双眼已经完全湿润:“夜光……”他低头看着那紧紧地箍在腰间的一双小手,抬手去握紧了:“夜光……”
眼中的泪将落未落,他重新抬头咬牙忍了回去。
内殿之中,皇帝背对着外间,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又过了半晌,魏疾走过来,低低道:“皇上,太子殿下回去了。”
皇帝缓缓地吁了口气:“想不到……他真的会听宋夜光的,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啊。罢了,叫楚妃带人回去吧。”
宋皎被安置在楚妃宫中。
皇帝身边两位嬷嬷,魏疾手下的太监宫女,并楚妃宫中的人,跟在身边日夜伺候,可谓无微不至。
楚妃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聪明,体贴,性格温柔,知情识趣。
宋皎在她宫中住了半月,竟是每天都不觉着无聊,因为每天都有新鲜之事,除了因皇后之事不能看戏舞乐,其他消遣的法子倒也不少,学围棋、绘画、书法等,都是宋皎感兴趣的。
而且楚妃清楚宋皎的出身,估摸她的性情,还特意奏请了皇帝,每天都请翰林院的学士来讲学,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倒是让宋皎受益匪浅。
当然除了这些,隔着数日,颜文语或者魏氏、青青也能进宫来探望,简直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总之从不叫宋皎觉着无趣。
如今楚妃负责统理六宫之事,每日必有妃嫔前来请安听训,每次楚妃都询问宋皎要不要跟她一起,起初宋皎觉着不该,便推辞了。
可在楚妃询问第三次的时候,她总算有点明白,便答应了。
从那之后,楚妃调度理事,宋皎都在旁边,倒也学了不少理事御下的法子。
而很快的,跟六宫妃嫔们也都认得了,那些原本对她充满了好奇的妃子们,在亲眼见过她的人品性情后,不由也都心生好感。
且又知道宋皎是在楚妃宫中养胎的,东宫如今只有这一根“独苗”,只要再生下皇嗣,将来如何造化恐怕不可限量,所以这些人心里也都是想同宋皎示好的。
内廷的日子,倒也是“和和气气”,融洽的很。
只除了一点,太子并没有很频繁地来见宋皎。
不过从楚妃口中得知,太子近来表现极佳,每天只是照例的朝祭,问安,晨读,议事,批折子,召大臣,听侍读跟翰林们讲书,等等。
循规蹈矩,专于正事,简直像是个甚为完美的储君。
除夕这日,皇帝家宴。
晚间,后宫妃嫔,东宫,豫王府,尽数在坐。
只因皇后之丧,歌舞之类的一概免了,大家只团圆地坐了坐,吃些酒菜而已。
外头响起了几声爆竹,并不热烈,只是表示个意思。
皇帝在座上,目光时不时地向下打量。
在皇帝的右手侧是宫内妃嫔众人,而在左侧,却是皇室宗亲,太子是头一位,他的身旁便是宋皎,身后则是云良娣跟两位奉仪。
赵仪瑄的旁边桌子上是豫王,身旁是颜文宁。
皇帝非常的清楚,气氛有些古怪。
太子垂着双眸喝酒,少言寡语,倒是豫王跟王妃起身说了几句吉利话,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直到赵仪瑄喝到第五杯的时候,腿上被人拉了拉。
太子目光转动,没看人,只看到了抓着自己龙袍的那只小手,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错觉,这手好像瘦了,比前更小了。
他明白这只手的意思,那已经放到唇边的酒缓缓地放了下来。
熬到了子时,皇帝带着众人祭了祖,吃了饺子,妃嫔跟宗亲们各自告退。
豫王同颜文宁随着小太监一起往事准备好的殿内稍事休息,过中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太子的身影在中殿门口一闪消失,他怀中似乎还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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