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安抚了驿馆来人,当夜,就在馆内住下了。
她洗漱完毕,喝了半碗当地特色的辣汤子,一时身上发热,便叫把窗户开了半扇。
四喜在窗口往外张望,宋皎把手中的书一倾,笑道:“对了,你不是说今晚上会有雷声?”
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阵风吹了来,把那窗户猛地刮上了,倒是把宋皎吓了一跳,急忙摁住手上的书。
外头小缺叫嚷:“这阵风来的好怪,是不是要下雨啊。”
四喜又看看天:“按台放心,没事儿。”
宋皎见她这么笃定,便把书放下,反而走出门口。
她负手站在檐下,抬头却见天空上阴云密布,只透出一点点天光,果然像是个夜雨将至的样子。
正在打量,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轰隆隆”,雷声自天边滚了过来。
宋皎一惊,继而笑道:“果然竟给你这个丫头说中了。”
四喜跳到她身旁:“我到底也学了这两年多,这点本事都没有,主子怎么放心叫我在那里呢。”
宋皎慢慢敛了笑,却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江家,四喜抱怨的话。
她迟疑道:“你在那里的好好的,殿下把你调到我身边,自是大材小用,不过,你离了那里,又有哪个合适的接任你呢?”
四喜道:“当然有啦,就是小桃子那个家伙。”
“桃……陶少卿吗?”宋皎疑惑地问。
“当然就是他啦,本来主子很早就将叫他过去,那个家伙很懒,又想守在主子身边,就死缠烂打的不肯出京,”四喜抓了抓腮,道:“最近我听说朱卫长回来了,他们两个向来不对付,加上主子又没在京内,小桃子自然麻溜地就滚去江南道了。”
宋皎问:“你说的朱卫长,难道是……朱厌?”
“是啊,就是他了。”
宋皎还惦记着朱厌送那两色石的“好意”,又觉着东宫这些内卫还挺有意思的,便问道:“他怎么跟陶少卿不对付?”
四喜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其实他们两个以前挺好的,小桃子年纪不大嘛,大家都宠着他,连主子先前都对他格外的纵容,还经常把他留在东宫歇息呢,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像是朱卫长做了什么错事……”
四喜皱着眉回想,大概是那段回忆并不愉快,她的脸上竟也流露一点心有余悸。
宋皎想到陶避寒的样貌,确实是可爱的,可惜性格很叫人受不了。
忽地又想起在岳峰的时候,恨无伤曾对太子说“你要了他一双眼”。
她有些迟疑地:“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太子殿下才……”
宋皎说不太出口,她想不到朱厌会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让太子弄瞎了他的眼且将他赶出了京城。
四喜叹道:“是啊,我本来以为从那之后,朱卫长就会死在外头呢,谁知他竟没有死……唉,他要是不犯错多好,他是是主子身边最聪明得力的人啊。”
“那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宋皎问。
四喜拧眉:“总之是跟小桃子有关,究竟情形……我也打听过,但没人跟我说过,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地问双茉,双茉说,朱厌是痴的入了魔。我竟不懂这意思。”
她自己也百思不解,突然眼珠一转,靠近宋皎道:“你可以问嵩哥啊,主子身边的事情,嵩哥都知道。按台要问,他一定会告诉你。”
宋皎正想问她双茉是谁,那雷声又越发响了些,震的人心里麻酥酥的。
她欲言又止,抬手揉了揉脸,却见诸葛嵩从廊下走了来。
侍卫长看他们站在这儿,便道:“你还不陪按台进内,此处风大,等着淋雨么?”
四喜吐舌,倒是不敢反驳,便忙陪着宋皎进了里屋。
这雷声响了有半个时辰,风也刮了一阵又一阵,但果然没有下一滴雨。
四喜笑道:“看吧,是不是没错?”
宋皎道:“殿下早该把你调来,若是早把你放在永州,岳峰恐怕也遭不了那水患了。”
四喜向来是嬉皮笑脸口没遮拦的,但听了这句,却难得地又正经地说道:“这可未必,我会看天,也会看水,但所谓的水患,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啊。”
宋皎闻言,不由对这丫头大为改观。
当夜,宋皎看了会儿书,心里惦记着京内该有信传过来了,不知为什么竟一直不得。
上次在岳峰她已经把岳峰的情形种种写了折奏传回了京内,这会儿程御史必然已经看过了。
可至此都没有回信,是路上耽搁了?还是……
宋皎心里有些惴惴,她担心程残阳是因为之前她擅自所拟的那弹劾奏折而生了气。
虽然说以程残阳的涵养未必就真记恨了她,但……假如他真的不喜欢而流露出冷淡之意,却也不是没可能的。
宋皎没法儿再继续看书,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写一封信回去,但竟无法定心。
叹息了几声后,就只能熄灯先睡下了。
而在宋皎房中的灯光灭了后,屋外,听了半宿响雷的侍卫长又站了会儿。
他听见宋皎轻轻地叹息,也听见了四喜呼呼的大睡声。
诸葛嵩抬头看看没什么月影的天色,又站了片刻,才默默地走开。
次日清晨宋皎还没醒,就听到隐隐地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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