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盼儿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肯放过,她望着颜文语,轻声说道:“夫人休怪,我是不怕的,只要能见夫君,就算半夜三更我也是敢去,那确实是个不祥的地方,所以我没指望老爷跟夫人去一次,那我多跑两趟总该成吧。”
颜文语屏息,她听出了罗盼儿语气里的怪责之意。
可此时,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颜文语虽然并没有十分关注大理寺的情形,但她很清楚衙门办事的规矩。
就算大理寺肯叫人去探视,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微末的事,已经入夜了还来报知。
颜文语怀疑事有蹊跷。
她没在意罗盼儿言语之中带刺,但她身后的丫鬟跟嬷嬷们听了这话却不受用了,只碍于颜文语素日的教导,所以在主子开口的时候不便擅自插嘴。
可现在颜文语没出声,其中一个嬷嬷便道:“少奶奶,什么时候太太说句话你竟不肯听了?何况太太是好意,是看你身子不便……”
罗盼儿道:“我是有些不便,但既然没别人靠前,那自然得是我了。”
嬷嬷见她竟还顶嘴,一时大恼,刚又要说,却见颜文语轻轻抬手。
那嬷嬷后退一步,低头不语。
颜文语看着罗盼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你就去吧。”她说了这句,回头道:“夜间冷,给少奶奶拿件披风。”
罗盼儿心想不过是一来一回,要什么披风,倒也不用她这般假惺惺的。
当下便道:“不必了,多谢太太。”
说完后她行了礼,丫鬟扶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颜文语目送她身影消失,冷冷地吩咐:“即刻派人去御史台告知老爷,大理寺把少奶奶传去了,恐怕有……罢了,就这么说,老爷自会明白。”
贴身的丫鬟听到一个“传”字,吃了一惊:不是罗盼儿自己要去探监的么?
但她却知道夫人绝不会有口误的,但凡这么说便必有缘故,当下不敢多言,只忙去叫小厮报信。
罗盼儿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在抬脚下地的瞬间总算是察觉到一丝异样。
望着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大理寺门口的灯笼高挂,红色的灯笼被光照亮,那隐隐散发的微红,竟有点像是血的颜色。
罗盼儿左顾右盼,有些踌躇,却见大理寺门口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下台阶走过来:“是程府少奶奶?请吧。”
她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何况她也没打算就折回头去,毕竟在府内已经回绝了颜文语的好意,这会儿再回去算什么呢。
隔着十数步,罗盼儿看清楚台阶上那位正是那个相貌看着秀气见嫩的大理寺陶少卿,他居然亲自出来了?
罗盼儿进了里间。
上次跟程子励见面,是在牢房,但这会儿她发现他们并不是往监牢去的。
她忍不住问:“这是去哪儿?”
陶避寒在前方,闻言道:“少奶奶,请不要心急。程爷昨夜身体不适病倒了,当然……他无大碍,只是暂时不能再问他话了,幸亏他说,他所知道的少奶奶都知道,问你也是一样的,少奶奶只要答了我们的话便可回去,如何?”
他天生的有点娃娃脸的相貌,给人以极大的无害错觉。纵然罗盼儿心里发憷,可见他笑吟吟地,便觉着兴许真的无碍。
“那我可以先见见夫君么?”她弱弱地问。
陶避寒一口应承:“等您答过了我们的问话,自然可以。”
罗盼儿松了口气。
在大理寺的偏厅内,陶少卿请少奶奶落座,自己在主位上坐了。
“不知大人,有什么话想问?”罗盼儿拘谨地说道,她的双手搭在膝头,掌心微微地朝内,像是护着肚子。
陶避寒先是笑了笑,才道:“上次少奶奶来探监,可给过公子什么东西没有?”
罗盼儿一惊,旋即道:“有、有几样点心,不是经过大人们过目了吗?”
那些糕点,陶避寒确实叫人用银针验过,并没有毒,但仍是为谨慎起见,他们仍是借口要转交,把点心拿了去,事后也只是扔了而已,并没有真的转给程子励。
陶避寒道:“除了糕点,少奶奶没私下给公子点什么?”
罗盼儿拉了拉衣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陶避寒说道:“我记得少奶奶跟公子说话的时候,曾拉过他的手,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不知到底说些什么?”
罗盼儿的脸色有些慌张。当时大理寺允许她跟程子励见面的时候,她身边是没有别人的,如今见陶避寒竟都知道,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有人盯着。
“没、没说什么别的,无非是夫妻自见的私房话。”她低下头去,幸亏那几句话很低,她也没发现身旁有人,该是听不见的。
不料陶避寒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以为只是你们夫妻间的私房话,不过后来想想,有点古怪。”
罗氏猛然抬头,有些无法相信地看着陶避寒。
陶少卿靠近了几分,问道:“你不会以为,本官会这么放心让你去见程子励,由得你们私下船底消息吧?那少奶奶不妨跟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多谢你把它带来’?”
当时罗盼儿跟程子励隔着栏杆相拥,程子励低语说道:“多谢你把它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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