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们跟着母亲离开,院子里静寂下来,只有雨点还在欢快地噼啪不绝。
宋皎站在门边,偷偷瞟了一眼赵仪瑄,她心里清楚,就算她想让太子快些离开,赶紧去他的霁阊行宫,但只要太子没有主动提起,那她说一万句也是白搭。
想到他方才靠在自己肩头那句话,一时似真似幻,宋皎却是没有勇气请他去厢房安歇。
笑话,那可是她安歇的地方,今晚上不出意外是要睡在那里的,叫他去?
谁知宋皎未曾开口,赵仪瑄反而慢慢说道:“你舅妈跟你说什么了?”
宋皎吃了一惊,转头看他,怀疑他已经听见了。
太子却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右臂:“不知是不是风吹久了,伤口有些疼。”
宋皎一个激灵,立即闪了过来:“疼的怎么样?厉害吗?”
赵仪瑄顺势握住她的手,哼道:“不是很厉害,就怕方才不小心扯动了,谁让你又推了本太子一把。”
宋皎无言以对。
刚才他不由分说又来抱住了她,她已经很克制的没有去动,甚至尽力地撑着他越来越重的身体了。
直到发现太子仿佛站立不稳,才忙要回身扶住他,幸亏两人就在门边上,堪堪地靠着门站住了。
这怎么能怪她?简直是倒打一耙。
她没心思跟太子辩白,只小心扶着他起身,沿着屋檐廊下往厢房去。
推开厢房的门,却见是斗大的一处地方,一张单人床便占了半个屋子,除此之外,墙边一个柜子,窗下有张看着瘸腿的桌子,上置一盏油灯,再无其他。
赵仪瑄环顾四周,似叹非叹。
宋皎请他到床边坐了:“殿下现在走还来得及,而且伤处最好让太医看看……别总是不当回事。”
赵仪瑄微微地笑。
先前他拥住宋皎后,一来酒力上涌,二来实在是过于喜欢,竟有沉醉之意,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恍惚中似睡非睡,差点压得她一起滚跌在地上。
幸亏宋皎竭力扶住,靠着门边站稳了身子,这样还给魏达那小子笑话了一句:“赵哥哥醉了!哈哈哈!”
幸亏魏宁还算乖巧,没有跟着取笑。
他的伤口不算疼,只是找个借口让她多关心自己而已。
宋皎哪里知道太子心里窝着这么多花哨,满心都在他的伤上。
她想亲眼看看如何,又没有那个胆子去面对那可怖的伤口。
她搓搓手问:“诸葛侍卫长在外头没有?”
赵仪瑄抬眸:“怎么?”
宋皎道:“让他给殿下看看伤。”
赵仪瑄慢条斯理道:“别想了,他跟阿盛都去了霁阊行宫了。”
“什么?!”宋皎觉着耳畔似有响雷,无法相信,“殿下你在这儿,他们去行宫做什么?”
盛公公先前也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宋皎以为他兴许是在镇子上别处住着,毕竟太子的车驾放在门口,实在有树大招风的嫌疑。
赵仪瑄却道:“这下你就别再指望让本太子离开了吧。”
宋皎匪夷所思地瞪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我实在不懂,殿下你心里想什么?这般简陋地方哪比得上行宫?而且你不是要去行宫纳凉养伤的么?你留在此处倘若伤口有个万一……”
“只要你好生待本太子,便没有万一,”赵仪瑄截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本太子的伤为何会恶化么?正是那天你赌气走了,是什么缘故,纵然我不说,你也该清楚。”
宋皎后退了半步:“殿下总不会又赖在我身上吧?”
“本太子没这么说,但到底是不是,也不用我说。”
“我……”宋皎拂袖,将头转开:“我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赵仪瑄道:“那你就是妄自菲薄了。”
“明明是殿下无事生非……”
宋皎回头怒视,谁知竟见赵仪瑄自己伸手在解衣带,她正要回避,只听赵仪瑄道:“你帮我把外衫脱了,本太子自己看看伤。”
宋皎闻言这才靠近,替他把腰间的革带解开。
赵仪瑄望着她俯身动作:“夜光,本太子并不是赖你,也没想为难你……这样吧,你若实在不愿本太子留在这里,本太子就走。”
宋皎的手上一停:“真的?”
赵仪瑄道:“是,只要你让本太子走,我即刻就走,不管风大雨大,不管伤疼不疼,车马颠簸不颠簸……不管……”
“行了!”宋皎啼笑皆非地打断了太子:“倘若我还是让殿下走,是不是就如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之人了?”
赵仪瑄认真地点了点头:“夜光不是那种人,对吗?”
宋皎站起身,抱着双臂道:“我确实就是的,我希望殿下顶风冒雨,忍着伤痛,受着颠簸赶紧去霁阊行宫。”
赵仪瑄磨了磨牙,却又无可奈何地摇头道:“知道你口是心非惯了,你越这是这么说,心里其实越舍不得。罢了,本太子最善解人意,不会非逼你把真心话说出来的。”
他且说且向后缓缓地躺倒:“先歇会吧。”
宋皎早看出来,太子一旦认定了,绝不会轻易妥协,果然。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跟太子换一换,她去霁阊行宫受用,他爱在哪在哪。
赵仪瑄的右腿还垂在地上,半天不动一下,仿佛睡着了。
宋皎扶着桌子,时而回头看他,时而看看窗外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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