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滴水不漏,顾全了颜家的体面,且听着也颇恳切在理。
但在此之外,颜尚书却也能品出另一层的意思。
早先在豫王跟信王之争中,颜尚书便并未选任何一方,就算当初皇后曾要将颜文语许给信王,颜尚书依旧我行我素。
后来赵仪瑄成为太子,又要嫁三女儿,颜尚书更加不必费心思量了,毕竟太子是储君,他只要专心致志而顺其自然地为国效力就是。
可偏偏事与愿违。
就在三姑娘毫无着落命运凄惨之时,却是豫王挺身而出。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一旦接受了豫王,就意味着颜府不会再像是以前一样中立不倒了。
颜尚书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叹了声:“劳烦禀奏王爷,老臣甚是感激王爷,亦很愿意促成这门亲事。”
次日,豫王进宫。
皇帝在听到豫王亲自开口求赐婚之时,并没有很意外,只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吗?”
豫王仍是如往昔似的温和平静:“是,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皇帝抬眸:“那……你母后可知道了?”
豫王道:“儿臣待会儿便回去面禀母后。”
皇帝一笑:“你没有跟你母后说过,就先来求朕赐婚了,你这是要先斩后奏对么?”
豫王确实是这主意,但他仍是滴水不漏地:“儿臣不敢,只是儿臣觉着,母后也是会同意的。”
——“本宫不同意!”
在皇后的寝宫里,还没等豫王把话说完,皇后便怒喝而起。
早上的时候,皇后娘娘从女官口中听说了这传言。
她并不信,甚至很轻蔑地:“不可能,豫王看不上颜文宁。”
但这件事竟连楚妃等都知道了,而在听闻豫王进宫面圣的时候,皇后终于坐不住了。
此刻亲耳听豫王说完,皇后怒火中烧,而匪夷所思的:“你是怎么了?太子都不要的人,你却巴巴地要去捡?她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了?”
这句话何其耳熟。
赵南瑭想了想,苦笑。
昨日他在东宫也曾这样对太子说过,没想到这么快风水轮流转。
“你总不会跟皇上求下来了吧?你总不至于这样愚蠢!”皇后越想越怕,步步近前:“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喜欢那个丫头才这样做的。”
皇后心里很清楚颜文宁的斤两,三姑娘跟颜文语完全不同,那丫头的性子浮躁虚荣,就算是嫁了人,也未必会是个贤内助之选,这也是她竭力想把颜文宁塞给太子的原因之一。
她绝不信豫王会看上颜文宁。
“母后。”相比较皇后的激动气急,豫王平静的有些可怕。
就如同看似静止的水面,谁也不知道在三尺之下会是怎样的汹涌澎湃。
迎着皇后逼视的目光,赵南瑭甚是轻描淡写地:“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
皇后怔住:“你说什么?你、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娶她?”
“儿臣正是因为想开了,”豫王的双眸中都没有一点波澜:“难道像是儿臣等这样的人,还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娶,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娶?所谓婚嫁,不过是利益纵横,端看这结亲有无益处罢了。”
皇后起初还有些焦躁,但是听到这里,她的脸色陡然变了。
她直直地看着豫王,她发现豫王太平静了,这淡然无欲,不喜不恼的神态,甚至让皇后看着有些陌生。
“你、你当真是这么想?”她试探地问。
“是。”豫王垂了眼帘,微笑:“儿臣娶了颜文宁,颜尚书自然感激,以后吏部归向谁,还用儿臣多说吗?”
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可……”
不等皇后开口,豫王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母后也不必担心,若实在有母后看中的人,儿臣也会听从母后意愿,虽做不成正妃,也可充入王府,相得益彰。”
皇后屏息。
她没想到一夜之间,豫王竟能想的这样的通透。
皇后怀疑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豫王有如此转变的,忽然她想起昨儿豫王跟着皇帝去东宫一节,便道:“你能如此想得开,眼光长远,母后却也不会再勉强你,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就在这时,皇后好像看到豫王的唇角有点微肿。
经过半天一夜的敷药,豫王脸上被掌掴的痕迹已然消退,但是唇角给打破的伤口却无法在一夜之间愈合。
幸亏不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但现在皇后总算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了:“你的……”
豫王不想回顾被太子打过的惨痛,更加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点屈辱,便无奈一笑:“这两日有些上火,昨儿晚上长了个火疮,母后不必细看。”
皇后并未怀疑这话,因为豫王的谎话如此自然。
且她以为豫王自是因为思量这门亲事而火气上撞,也是有的。
最后,皇后悻悻地说道:“哼,真是白便宜了颜家,早知如此,本宫起初就不用费那些心思了。”
这会儿皇后的心意,却跟皇帝伤了太子后一样,都巴不得颜文宁早在那一撞中碰死过去,倒也干净。
说完了这些后,皇后不经意地说:“你舅舅先前派人送了信回来,他不日也会回京,正好……赶上你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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