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仪瑄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唔。”
宋皎舀了一勺,犹豫了会儿,仍是吹了吹,又送到他唇边。
赵仪瑄吃了口,皱眉:“这药苦的很啊。”
宋皎眼皮不抬,轻声道:“殿下连受这样重的伤都不怕,还怕这药苦?”她的手一停,原来赵仪瑄竟是闭着唇,不肯再喝的样子。
她被迫抬眸看过去,用眼表示了疑惑。
赵仪瑄淡淡道:“本来不算很苦,你这么不理不睬的,就越发苦了。”
宋皎的手一颤,那药汤差点晃出来,她知道盛公公就在身后,太子这是在做什么,竟厚颜至此吗?
脸上已经又悄悄多了一点红,本是要顶他两句的,但突然想起了诸葛侍卫长的“提点”,她便悬崖勒马,尽量不带情绪而刻意温和地说道:“下官哪里敢不理不睬,殿下这样说我可当不起,若是嫌这药苦,就叫人给殿下拿点蜜饯来可好?”
赵仪瑄道:“本太子从来不爱吃那些甜果子。”
“那、调点蜂蜜?花露?先前盛公公送来的闻着很香。”她想到了在大理寺的程子励,那原本没怎么准备拿出来的耐心突然源源不绝。
“你喜欢那个,等送你些。”赵仪瑄道。
“是说给殿下喝的,再说那是御用的,我哪里有福气喝那个,”她有些着急,药汤已经放了一阵儿,要趁热喝才生效:“殿下,再喝一口吧?”
赵仪瑄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上的药:“你答应本太子一件事,就喝……”
“什么事?”宋皎心底本能地警惕起来。
赵仪瑄向着旁边扫了眼:“你坐过来……”
宋皎是微微躬身站在他床边的,这个姿势本来就有点累,听了太子这般说,便道:“是。”小心翼翼地挨过去,就在他枕边外的坐了半边。
赵仪瑄道:“再靠近些方好。你这样……自也累的很。”
宋皎只好又向内挪了挪:“殿下,可以喝药了么?”
她如今是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垂眸,居高临下地就见他躺在眼前,这显然又是僭越了。
赵仪瑄张嘴又喝了口:“还是苦。”
宋皎啼笑皆非,摇头苦笑道:“您到底想怎么样呢?”
这会儿她也看出来了,他不要吃蜜饯,不要蜂蜜,不要花露,恐怕是另有所图。
赵仪瑄凝眸望着她。
太子当然另有所图。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最甜的,并不是那些俗东西。
此时从太子的角度看去,她清清纤纤地近在咫尺,尤其那一抹窄窄纤腰,隔的很近,腰上悬着一块玉,此刻落在褥子上。
若是他能动,抬头就能碰到她的腰肢。
赵仪瑄没有告诉宋皎,他喜欢她靠着自己坐着,这样的话,她袖底的香,身上的香,便慢慢地把他浸在其中了,因而身上的疼都减轻了不少。
也许是这香气太过抚慰人心,他突然有点倦意,忙定了定,问:“刚才本太子亲你,你怎么发那么大火儿?”
宋皎愣住,顿了顿才道:“殿下,真把我当成你东宫的人了吗?”
赵仪瑄道:“你不愿,你也是……本太子的人。”
宋皎脸上热了几分,实在忍不住转头看向门口,却见盛公公靠在圈椅上,抱着双臂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稍微松了口气,劝道:“殿下若能少说两句话,多喝几口汤药就好了。”
“夜光……”赵仪瑄唤了声:“你亲本太子一下吧。”
“什么?!”宋皎的手僵住。
赵仪瑄道:“只要你亲一下,本太子就听你的,把这苦药都喝了……”
宋皎把那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深呼吸:“殿下,您不觉着自己有点过分吗?”
赵仪瑄并没有回答,宋皎忙看向他,却见他额头又渗出些汗来,脸色还是那么白。
宋皎一愣,看了眼他的肩头,忽然意识到赵仪瑄仍是在忍痛。
她的手有些发麻,几乎端不住碗。
“夜光……”已经有些含糊的唤声了。
宋皎不知该不该答应,勉强道:“是,殿下。”
赵仪瑄的眼皮动了动,还是睁开了:“你说,本太子这次受伤,是不是报应。”
“什么、报应?”宋皎疑惑地问。
“之前,你挨了宋申吉的巴掌,回头本太子就被父皇打了,这次,你才在这儿伤了头,我就……”他顿了顿,脸上浮出一点笑:“甚至觉着,那句话真的说中了。”
宋皎忽然口干:“哪、哪句话。”
“那句……”赵仪瑄叹息似的:“动你,就是动本太子啊。”
像是有人朝着她的心头上捶了一下,不疼,但是在颤。
“殿下何必如此说,殿下是何等尊贵,万金之躯,至于……下官么,”宋皎定,舀了药送过去:“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草芥而已。”
“你不是……”他刚要否认,宋皎的药汤就送了进去。
赵仪瑄来不及闭嘴,也来不及吞咽,顿时呛的咳嗽起来,他又不敢尽情地咳嗽,只强忍在喉咙里。
但他这会儿伤在肩胛,一咳嗽正好震的伤口颤痛,顿时满脸痛楚。
宋皎早慌得把碗放下,一边后悔不及地替他擦拭唇边的药汤,一边心虚地回头看向盛公公。
幸而……这老公公好像累坏了,睡得很死,并没有醒,她逃过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