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嵩双眼睁了睁,差点就叫人赶紧去把盛公公追回来。
但话到嘴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着那三个女子的面,诸葛嵩并不想说出详细实情。
其实不怪盛公公哭,太子殿下身上的伤势,连他见了都吓了一跳。
肩头整个砸出了一个血洞!当时赵仪瑄才出养心殿门,那血就已经搂不住了,从指缝见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诸葛嵩一看情形不好,当机立断地点了赵仪瑄身上的穴道止血,同时不顾体统地将他打横抱起,用出轻身功夫冲出内苑,一边飞奔一边喝命侍卫,速速叫太医去东宫待命。
人才回东宫,太医也到了。
太子的蟒袍竟然都已经给打穿了,鲜血溅的半边袍子湿淋淋的,他的肩胛骨显而易见已经裂开,肩头一个骇人的血洞,差点没把太医们吓死过去。
盛公公当时就已经面无人色了,双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但是诸葛嵩看着这样的伤,心里却想到,假如、假如这一砚台打的是头,那么……
太子受了这样的重伤,要处理也是难的,太医们几乎不知如何下手,因为这意味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幸亏太医院内储备的外用麻药还有两份,当即叫人去取,太子却白着脸制止了。
赵仪瑄的中衣已经都给因疼而流出冷汗打湿了,额头眉上也是湿润润的汗,他的脸色煞白的毫无血色,尽管这样,他还是说:“不用药。”
太医当场就手颤起来:“殿下,使不得,要切开伤口处置碎骨,若不用药,严重的话是会活生生疼死过去……”
何况这样裂肉断骨的剧痛,常人是断难忍受的,若太子不配合挣扎起来,又怎么才能料理伤口?
太子像是没听见,冷冰冰的:“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
太医们当然不能滚,但也不敢说不能做。
诸葛嵩却不忍心看下去,但是站在帐子边的他,自始至终都没听见太子叫喊一声。
在他耳畔充斥的,是太医们切肉,整骨,上药,缝合,种种残忍至极的声音,让他简直无法忍受,脚下几度挪动想要冲出去。
这也是一种酷刑,明知道太子在承受着那令人没法想象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
若不是关心太子安危不能离开,他真想远远地走开,不要听这些可怕的会叫人做噩梦的声响。
足足一个时辰,五个太医轮番上阵,到最后处置完毕,其中有四人瘫软在地,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处置伤口的艰难,更是因为他们也跟诸葛嵩一样,知道手底下的人并没有用麻药。
他们加在太子殿下身上的每一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太子殿下都清清楚楚地承受着,这是会叫人发狂的折磨。
伤口处理妥当后,太子没有发狂,太医们反倒要崩溃了。
养心殿。
太子前脚去后不多久,皇后驾到。
殿内,豫王伺候丹墀旁边,皇帝扶着额头,静坐不动。
“皇上,”皇后轻声地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豫王上前行礼,低低的把事情稍微交代了一番。
“什么?”皇后吃惊地,眉头紧锁问道:“是太子受了伤?我只听他们说有人伤着了,还以为是你惹怒了皇上……怎么可能是太子?”
豫王没有做声。
皇后想了想,吩咐道:“你先去吧,让你父皇也消停消停。”
豫王行礼,后退而出,出殿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地面上淅淅沥沥地,定睛细看,才醒悟那是太子所流的血。
豫王正要一脚迈出,看到这些血后,他的脚悬空不敢落,就好像这一脚下去,踩到的是些鲜红的炭火!
在他身后,魏疾发现了异样。
走过来看了眼,魏公公也皱了眉。
赵南瑭迟疑片刻,稳住:“公公,叫人来清理了吧。”
魏疾点头,招了两个小太监过来。
不多时,小太监们拿着布跟水桶,开始打扫殿门口的地面。
皇帝抬头看了眼,随口问:“干什么?”
魏公公张了张口,没有回答,而皇帝看着殿门处晃动的太监的影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暴怒地喝道:“谁让他们打扫的?滚,都给朕滚!”
咆哮的声音传出,门口的内侍吓得退开,跪在地上。
连魏疾也色变跪地:“是奴婢自作主张,求皇上饶恕。”
皇后正在盯着被砸坏的琉璃地面看,冷不防也给吓了一跳:“皇上,何必动雷霆之怒?魏公公也不过是做他的分内之事……”
看了眼魏疾,皇后又道:“公公,去给皇上沏些香片来。”
见魏公公退下,皇后走到桌边上:“皇上真的伤了太子?为什么又动了手?皇上不是常说要对太子好些的么?”
皇帝此刻心乱之极,听了最后一句,便道:“别说了!他也不稀罕,朕也不用给这份好意。”
“皇上又说赌气的话,”皇后笑了笑,道:“就算世人都不知道皇上的心,臣妾是很知道的,嘴上虽然不饶人,心里是最疼太子的。所以臣妾来之前,还以为是豫王惹怒了您,哪里想到竟是对太子动了手,伤的要紧吗?”
皇帝扫了一眼前方地面的破损处,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臣妾想,皇上不至于没有缘由就动手,这次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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