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三人成虎”的另解了,就算皇帝觉着赵仪瑄那句“传太医”未必是冲自己的,但是楚妃这么说,豫王这么说,魏疾关键时候又锦上添花了一点,皇帝的心里一时熨帖了不少。
“是么,”他心里宽慰,面上还是冷的:“朕以为,他眼里早没有朕这个父皇了!”
皇帝说着,制止了魏疾命人传太医之举,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气而已,还好没有被气死。”
楚妃柔声道:“皇上,当着太子跟豫王殿下,这样说让他们怎么过意的去呢。”
“他们有心吗?”皇帝又看向两个儿子。
豫王看了眼赵仪瑄,想等他先说,但见太子好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豫王只好说道:“父皇若是这样说,儿臣等将不知如何自处了,虽有些无心之失,叫父皇不悦恼怒,但儿臣们对于父皇的一片恭顺敬孝之心,总是日月可鉴的。”
他说着便撩起袍子跪了下来,道:“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宽恩恕罪。”
皇帝凝视着豫王,又看了看赵仪瑄,不言语。
太子察觉到皇帝在盯着自己,他小心地将宋皎放在自己膝上靠着,俯身道:“之前是儿臣一时昏了头,说了些稀里糊涂的话,都是不经之谈,还求父皇宽恩饶恕,别记恨儿臣吧。”
皇帝听他说了这句,便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喃喃道:“‘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只是这个道理未必是人人皆明白的。”
皇帝这句出自《孟子》,说的是,如果当子女的跟父母长辈之间相处的不好,那就不能称之为人;儿女如果不能让父母长辈事事顺心的,那就枉为人子了。
正明皇帝当然是故意说给赵仪瑄听的。
赵仪瑄低着头,唇角一动。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宋皎身上:“至于这个人……”
赵仪瑄的手垂着,隐在袖子底下,却暗中握着宋皎的手没有放开。听皇帝又说起她,眼神不由一变。
他等皇帝一句话。
而皇帝的话,决定了他接下来会以何种态度面对皇帝。
“豫王,”正明皇帝在桌后落座,目光投向赵南瑭:“宋皎这个人,你觉着如何?”
豫王有些意外,扫了一眼宋皎,他斟酌着回答道:“回父皇,在儿臣看来,宋侍御是个忠诚宽和的正直之人,御史台里的众官员都同她极好。”
皇帝闭了闭双眼。
忽然楚妃在旁说道:“皇上,这宋皎是怎么了?臣妾早听说过他的名儿,倒是不曾见真人,怎么……是病倒了么?还是头一次面圣,又吓又怕的晕了?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胆小体弱的人。”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些可以舒缓人心的笑。
皇帝不由一笑,说道:“胆小体弱么,倒果然是,朕才说不到两句话,他就晕了过去,岂有此理。”
“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儿罢了,头一次见皇上的威仪,哪里会禁得住,”楚妃掩嘴轻笑,靠近了皇帝,放低声音道:“想当年臣妾第一次蒙皇上召见,还不是晕头涨脑的几乎出丑?”
所谓的解语花,便是如此了。皇帝给她这句顿时唤醒年青时候的记忆,望着楚妃,他仰头大笑了两声:“朕怎么不知道?”
楚妃笑面如花:“那怎么能让皇上看出来,若是真的出了丑,惹皇上不高兴,臣妾就没有机会侍奉皇上身边了,其实只有自己知道,紧张的几乎话都说不出……何况是宋侍御这般小官儿呢,哪里禁得起天威震慑。”
皇帝展露笑颜,至此,心里的恼已经消散了大半了。
当下便道:“既然你跟豫王都替他说好话,那朕若还追究他的失仪之罪,反而显得朕小气了。这样吧,魏疾,带他下去……”
赵仪瑄心一震,知道皇帝是想让魏疾带宋皎下去,叫太医给她看看,但这如何能够。
正想开口,却忽然听见身边豫王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问道:“什么话,你说。”
豫王道:“父皇,昨儿宋皎就在宫内没出去……她家中尚不知发生何事,且如今她家中、有些变故,却是缺不了她,不如且让儿臣先带她回去,也不必再叫她的家里人担惊受怕的了,只求父皇恩典。”
皇帝听这话有理,便点头道:“也好。那你就带他去吧。”
赵仪瑄从旁瞅着豫王,心里有一万个不甘愿把人交出去,但却也毫无办法,他得先应付了皇帝再做别的。
豫王并没有上手,而是唤了关河上前:“把宋侍御带出去。”
赵仪瑄的眼睛睁大了些,他都不愿意豫王碰宋皎一下,豫王倒好,果然没碰,反而让手底下的人动手。
太子真想啐豫王一口,让他懂事些换个太监来抱,但豫王仿佛是故意要跟他对着干,对他警告的眼神视而不见。
就算是不情愿,宋皎还是被关河抱了起来,赵仪瑄感觉她的手从自己的掌中滑落,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些难受。
豫王告退,带了人出殿而去。皇帝便看着赵仪瑄道:“方才豫王说,宋皎的家里有些变故,是不是指的,宋家的人都给你捉了啊?”
赵仪瑄道:“回父皇,那宋洤是罪有应得,宋申吉嘛,正在查。”
“查什么?”皇帝问。
赵仪瑄道:“自然是看看他们父子是否勾结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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