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语凝视着她,轻轻点头:“这是当然的了。”
宋皎张口吸气,却仿佛空气已经变成了什么坚硬的凝固之物,差点把她噎死:“不、不!”
她转身要往外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住程残阳。
颜文语顺势勾住她的手臂:“你这会儿去也晚了,老爷指定已经都说了。”
宋皎再也站不稳了,双腿一软,往后跌坐在圈椅之中。
颜文语的手滑到宋皎的手背上,顿觉着指尖一片冰凉,又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双眼却越发显得乌黑起来,便回头唤道:“兰儿。”
丫鬟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颜文语低声吩咐了几句,等兰儿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个托盘出来,一碟子精致的点心,旁边却是一个缠枝莲的盖盅。
将盅子放在桌上,兰儿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宋皎,不敢多言便又悄然退了出去。
颜文语在宋皎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宫扇向着那盅子点了点:“这是益气宁神汤,喝了吧。”
见宋皎毫无反应,颜文语淡淡道:“再死撑,我看你必要晕过去,你要晕在我这里,我倒没什么所谓,只要你愿意,但可万万不能在外头昏死过去。”
宋皎的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又像是单纯的哆嗦,终于她慢慢抬手把那汤碗端了起来。
这益气宁神汤里有灵芝片,虫草参,枸杞,加小鹌鹑熬的,需要至少一个时辰的功夫。可见颜文语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宋皎的手本是冷极了,捧着那温热的汤碗到底觉着好了些,她不用调羹,自己低头慢慢地啜了口,那点暖意渗透到心里,眼睛里却也有些湿润。
颜文语不打扰她,静静地看她喝了几口汤,才道:“你在那府跟诏狱里自然是没好生吃东西,这几样点心都是你的口味。”
宋皎吃不下,默默地把汤喝完:“叫你费心了。”
“怎么,不叫师母了?”颜文语垂着眼皮,揶揄地说了句,似是而非地摇晃宫扇:“你既然叫我师母,我自然得照顾你。这不是应当的么。”
宋皎又张了张口。
颜文语挑唇道:“我虽然料定你得知此事后不至于很欢喜雀跃,但也没想到是这个反应,怎么,你不愿意去豫王身边?”
宋皎道:“我……”
颜文语转头瞥着她:“老爷说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总该知道他不会害你。”
“我知道,”宋皎垂头低声道:“老师跟你、师母,都是想保全我,是我让你们费心了。”
“少说这些外话,”颜文语却不以为意的:“谁还要你的感激不成,我只要你一句实话,你愿不愿意?若真的不愿,就算豫王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子,也未必就非得进王府。”
宋皎听了这个才苦笑,她抬眸看着颜文语:“让王爷知道我的身份就已经……够了。”
“怎么说?”
宋皎慢慢地坐直了些,眼睛看着前方屏风上精致的洛神像,双眼朦朦胧胧:“以王爷的性子,未必会喜欢。”
颜文语的扇子停了停。
宋皎叹息一般:“只怕我以后,要见王爷的面都难了。”
颜文语柳眉微蹙:“你这是何意,你难道说王爷会不喜欢、甚至远离你么?”
“既然是老师亲自开口,王爷自然不会当面拒绝,但是……”宋皎想到诏狱里自己差点得了的那颗药丸,默然:“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让王爷为难。”
室内寂然,一阵风带的博山炉里的烟气摇曳,是兰儿从外头进来。
丫鬟走到颜文语身旁,悄悄低语了一句。
颜文语眉头一扬,秀美的脸上浮出不悦之色。
宋皎问:“怎么了?”
“没什么。”颜文语垂眸,半晌才冷笑道:“如果他真的有眼不识金镶玉,那也是他没福,怕他以后有的悔恨去。”
宋皎怔住。
兰儿在旁看看两人,忙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颜文语道:“是什么扫兴的?”
兰儿道:“是府里头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咱们三姑娘哭天抢地的,闹着要出家当姑子去呢。”
宋皎听了这句却把之前的那点惆怅都驱散了:“啊?颜姑娘她……这可如何是好?”
颜文语却仿佛多了三分笑:“凭她去闹吧,先前她也刁蛮的够了,活该今日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宋皎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不好这么说三姑娘吧,毕竟是你家里的姊妹。”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颜文语瞄了她一眼,哼道:“先前要定她入东宫,她那个骄横劲儿你没见过,我不回家去,她竟亲自跑来跟我耀武扬威出言不逊,还没嫁就已经摆出了要把我踩在脚下的架势,如今果然是乐极生悲了,你说她不是活该么?”
宋皎无奈地挠了挠脸颊:“唉!我也不知怎么说了。”
颜文语突然道:“你也不用说,反正这件事跟你无关,要是那承你情的人不知好歹,就叫他自己顶上去!什么殿下……”
宋皎听的心惊,怀疑颜文语已经猜到了自己是替豫王顶罪,又听她仿佛替自己抱不平,便忙笑道:“慎言,还是慎言。”
颜文语白了她一眼:“在我的屋子里,我还不能说句实话么?你不要以为能瞒住我。”
宋皎如坐针毡,只好起身作揖:“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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