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小新子声音很低,他不仅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没根的阉人。他也可以吗?
“什么下人上人,男人女人,你只要知道你是人。”
小新子眼眶泛红,夫人说他是人。在世人眼里他们这样的人是残缺的,比一般的下人还不如。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一个阉人,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只是人。
人这个字,险些让他泪涌。他拼命忍着,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出他在哭。然而那微耸的肩出卖他的情绪,他唯有死死抠着掌心。
姜麓似乎并不关注他,因为她知道像小新子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关注,他要的是别人把他当正常人对待。
“我很有信心能做到自己说过的那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最先开口的是陶儿,她现在是姜麓的铁杆粉丝。她觉得夫人最厉害,夫人人最好,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赵弈迟疑一下,低声说了一个有字。
秦彦没开口,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
“你们再大声回答我,有没有?”姜麓音量之高,声音之铿锵让人振奋。
陶儿的声音也大,几乎是吼了一声有。
秦彦觉得姜氏就是在针对他,他如果不回答这个有字,恐怕她会一直问有没有。这个女人真的是够了。
“有。”他松开口子。
赵弈赶紧喊了一声有,声音比之前大许多。小新子已经忍住眼泪,红着眼跟着喊了一声有。陶儿又喊了一声,最为卖力。
姜麓并不满意,不过她知道秦彦这小子已经很给自己面子。总归打了一点鸡血,且看他们日后的战斗力。
其实这鸡血打得不错,秦彦表面不屑实则心中已被激起斗志。赵弈小新子和陶儿几人亦是一个个心潮澎湃。
所谓趁热打铁不快也热,接下来还有很多的活要做。
姜麓让他们在地头挖了一个大坑,大坑挖好之后是收集山上的枯叶肥,混着草木灰和淘米水泔水倒进里面沤肥。除去这些她还让赵弈和小新子弄来一些粪肥混进去,甚至为了发酵快还加了几桶酒糟。
沤肥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饶是她手段使尽也需等上一些时日,这些时日里还得不时翻搅。秦彦搅肥的时候脸都绿了,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他恐怕会被熏过去。
可怜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成天把自己弄得臭气熏天。姜麓以为他会叫苦,没想到认起真来他比谁都要卖力。
沤肥池周围用木桩篱笆围好,免得有人失足掉进去。
沤好肥之后,农具已做好。
牛贩子按姜麓的要求送来一头壮实的大黄牛,大黄牛套上犁之后被赶下地。耕地是个体力活,由三个男人轮着来。
那地多年未种,地质已经发硬。这样的地若是只犁一遍根本不行,必须反反复复耕犁直至土质松软。
秋阳如老虎,比之夏日还要毒辣。
少年们在地里挥汗如雨,一日比一日熟练。
姜麓望着那仍然皮肤白到发光的少年,感慨一声老天不公。最近伙食不错,她自己脸上也有了肉。镜子里的姑娘五官明丽,隐约可见日后的御女气场,和她以前的类型同属一挂。
唯一不能比的地方,便是皮肤。
原主在乡下长大,天天放牛在野外跑晒得极黑。她日日敷脸防晒,也不过是白了一丢丢。赵弈和小新子都晒黑许多,而秦彦那小子和他们一样天天在日头下曝晒,竟然一点也没有黑。
纵然是灰布短襟,他还是地里最靓的那个崽。
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即使他操纵的是牛犁,那姿势也像是在开法拉利。这孩子就是太顺太完美,所以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给他来一劫。
他眼中的阴郁不知何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认真。他应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改变,睁开眼就是干活,吃完晚饭就是洗洗倒头睡。这样的日子充实到没有时间去想过往的那些事,也没有闲心抑郁。
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过后都要捡草根。草根和之前拨的草晒干,还可以充作烧饭的柴火,柴火化的灰又是沤肥的好材料。
沤好的肥在最后一遍犁地时浇下去,整片地散发着不可说的气味,秦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绿了。
姜麓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还得拼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怕一笑破功,臭小子又要蹬鼻子上脸。
整好地,接着备种。
买来的麦种要仔细挑选一遍,先是去掉瘪的坏的。然后用筛子筛去小粒的,只留粒大饱满的那种。麦种弄好之后是泡种子,第一遍是温水第二遍是石灰水,种子泡完后再和草木灰拌在一起。
播种之时,一人挖坑一人洒种一人浇稀肥。
三人配合得倒是不错,每人脸上都戴着姜麓做的口罩。
说到这个口罩,秦彦满腔不悦。
他黑着脸眼神幽怨,姜氏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此前搅肥翻地时为何没有这样的东西。偏偏活都快干完了,她才弄出这么个东西来。
姜麓忍着笑,她还真是故意的。
说她是恶趣味也好,说她是有意挫他的锐气也好。看他这样子她大概猜到他的心思,装作很是关切地走到他身边问他累不累之类的话。
他拧过头,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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