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始产生怀疑,思维便再也无法受到自己的控制。
为什么他会自诩神明?
为什么他会被困在永无止境的迷宫中?
为什么他会在最初,就被七十亿生命中的那一人虏获的心神?
停下无止境轮回的举动,某些被费奥多尔忽视已久的细节便呼之欲出。
或许这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局,一个诱导他在梦境中沉沦的卑劣骗局。而这场骗局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他在轮回中陷入疯狂,对太宰治做出无可挽回的某些事。
然后,亲手害死对方。
他已经经过无数次这样的轮回了。
这样的处境,简直就像是被困在晶石内,陷入永无止境噩梦的梦魇本身一样。
是异能力者最后的姿态。
青年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差不多该回来了。”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就连病床上已经陷入永恒长眠的太宰治,也在变故之下被彻底损毁。
徒劳伸出手的费奥多尔,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接住,落入一个冰冷却不失礼貌的怀抱。原本在轮回最后成长到成年的体型,似乎又因不明原因回到最初,变成了十五岁时的瘦弱模样。
与此同时,大量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撕扯着他混乱不堪的大脑。
比起之前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轮回,这份全新的记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令他感到陌生不已。单单是世界观,就与他所拥有的那些常识截然不同。
“唔──!!”过于剧烈的疼痛致使费奥多尔闷哼出声,他面颊血色全失,向来挂着清冷表情的脸五官扭曲,瞪大的双眸不断颤动着,能看到的只有在脑海中浮现的画面。
在俄罗斯的普通家庭内诞生,因为异能大战的缘故离开所有亲人,执意走向了一条永远不会被光明企及的道路。为了创造出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他需要彻底毁灭人类的自我,为此要消灭全世界的异能力者……
之后又是创建了死屋之鼠,加入天人五衰,被那个烦人无比的超越者同僚缠上,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然后就是被所谓的“父亲”按头相亲,并且在一次死亡过后准备告知他某些事……
被冷汗浸透的费奥多尔心跳逐渐平息,他艰难喘息着,之后抿紧嘴唇,看着自己比起原本成年体态要小上一圈的手,神色微微暗沉。
就像是梦中梦,他并没有完全醒来。
“变成梦魇的感觉如何?”身穿漆黑衣袍的米哈伊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表情饶有兴致。
“比起身体年龄缩小或是变成老鼠,对你来说,果然还是直接篡改记忆更难接受吧。”
“你……”见到对方如此坦然承认了篡改记忆的事,脑海中两份不同的感情互相干扰,头痛欲裂的费奥多尔,气息逐渐变得危险。
最麻烦的地方果然还是跟那个除了脸以外、哪里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位太宰治有关。
过于漫长的轮回记忆中,即便费奥多尔本人并不想承认,他确实对那个拥有一头卷毛的青年抱有过于奇特的感情。那些亲密行为,即便是梦中梦,清醒过后也会让他感到胃酸不断上涌。
那些温热的触感未免太过真实。
“这只不过是我的一部分记忆而已,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异能力者在过去确实是这样的存在。”
米哈伊尔不知从哪掏出一枚淡红色的结晶体,在手中把玩着,同时语调淡然地阐述着几乎让费奥多尔心脏停止跳动的真相。
他故意让对方失去记忆,亲身体验的轮回,同样也是自己不愿再回想起来的过往。
“得到能力后想要继续使用,便需要击败梦魇后掉落的晶石。而每一枚晶石,曾经也是一位异能力者,就这样被困在永恒的噩梦中,直至消亡。”
青年微微阖眸,浮现于嘴角的笑容逐渐苦涩,“相比起来,还是现在的世界更好一些吧。”
至少异能力者在死后不会变成那种东西。
“……”注视着那枚外表看起来与涩泽龙彦异能造成的结晶体无二的晶石,外表模样被限制在十五岁的费奥多尔语气干涩,还夹带了些许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你跟太宰,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假,那么这份记忆中的太宰治,恐怕就是如今的潘多拉·亚克特。
那个性格恶劣到极致的超越者,过往真的有可能是个开朗温柔的青年吗?
“在我被变成梦魇之前,如你所见,只不过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早就意识到对方会如此询问的米哈伊尔正了正神色,解释说:“梦魇与人类的时间并不对等,或许在现实中不过是几分钟而已,但是对于被困在自身构筑的噩梦中的梦魇来说,度过多长时间都是有可能的。”
“也是在那场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中,我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并且在那之后,伤害了他。”青年语句稍作停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名副其实的渎神呢。”
知道对方是指什么的费奥多尔:“……”
大概内容无非是自己不久前才“经历”的那些,总之是会让太宰治气息奄奄,短暂陷入混乱,甚至在那之后都会绕着自己走的某些行为。
米哈伊尔耸了耸肩,“你先前所经历的一切,也是我曾经经历的,包括这时候全靠自己的力量突破晶石对自我意识的封印,全部是真实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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