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剧本模式脱离的他,还没能彻底撇去潘多拉·亚克特这一角色身上的忧伤气质。配合着那张重新被骨白色面具遮掩的脸,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就像是舞台剧上本该上演苦情戏的男主角,在重要时刻突然捧腹大笑,完全没有顾及到观众的感受。
刚从“书”中脱离的他勉强站稳了脚步,被擦到发亮反光的黑色皮质军靴踏在木地板上,让不堪重负的老旧木板发出酸涩刺耳的咯吱声响。
津岛修治迈着轻快的步子,三两步跑到吧台旁。他猛地凑到自家恋人面前,饶有兴致地拽了拽对方头顶的针织帽,高声惊呼道:“费佳你换帽子了?”
“嗯。”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应答着。
他想要更改自己的形象并非一时兴起,也不是因为恋人总是和过去时间线的另一个他在一起,内心感到不安这种无聊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他不想演米哈伊尔这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在经营着西伯利亚这家冷清酒馆的时间内,虽说每日里前来的客人寥寥无几,却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状况是自从第一位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前来酒吧后改变的。
能在这种偏远小镇留守的年轻人,本就是过于稀少的存在。再加上费奥多尔又是个生面孔,这样年轻的人在落后的小镇经营一家小酒馆,面对善于交际的原居民们,难免会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这种直率的人际交往,在一些老酒鬼们知道了米哈伊尔的年龄过后,来的愈发热切。
于是半个月以来,维持住自己从法国归来失独中年人人设的费奥多尔,不得不加入几个大老爷们的交际圈,陪着他们一起热热闹闹聊着天南海北的话题。
面对这种民风过于淳朴的社交行为,某位顶着中年人设定、真实年龄并没有差多少的导演感到很不适应。仿佛他并未置身在异能战斗片的片场,而是在什么讲着家常里短的剧情中,当着没有过多戏份的龙套。
他要是再不找回点与外表年纪相符的年轻人感觉,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几位带着毛帽蓄起胡须的大叔带偏,自此画风歪到一去不复返。
拿起伏特加酒瓶直接吨吨吨的魔人……那画风太美他不敢看。
自从来到下位世界以后,便很少看到自家恋人穿本国风格休闲装的津岛修治,对着他的这副新形象若有所思,“唔……总觉得失去了陀总的韵味呢,怪怪的。”
尤其是头上那顶裹住大半个脑袋的针织帽,简直是违和感的源头。
费奥多尔将差点遮掩住他眼睛的针织帽边缘卷起,露出底下被完全压平的柔顺黑发,“是因为没戴毡绒帽吧。”
“明明那顶帽子很配你的说……”卷发青年噘起了嘴,像是对于恋人草率更换形象一事颇为不满。
就像绷带是太宰治的标配,白色的毡绒帽也该是魔人这一角色的特点,配合着脑袋来看就是个大型饭团。
而如今他的特征不再,改换为紧贴头部形状的黑色针织帽,再加上那头黑色中稍带些许紫的头发……这简直是饭团吃没了,露出里面的梅干馅。
这算是好心的俄罗斯梅干?
“那个其实是苏联毛帽的改版,在中年大叔之间通用,年轻一点的却不会戴这个。”费奥多尔从吧台后的另一处矮凳上,拿起了他曾经戴过的白色毡绒帽,在手中掂了掂解释道。
当然他也有部分内容没说。
拥有护耳的帽子,通体白色的大多是女用帽,这一点也是从苏联时期的军帽开始有的习惯。当做人物的标志性装扮倒还好,平常情况下是戴不出去的。
魔人的打扮,是真的不适合穿出去走在俄罗斯的大街上。尤其是那身披风,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去漫展的半途中。
津岛修治装作受到惊吓的模样,做戏般的向后撤了两步,“所以说,现在这身才符合你二十三岁俄罗斯青年的打扮吗?”
“没错,不合适吗?”费奥多尔坦然承认道,就像是对自己的年龄没有正确的认知。
在下位世界度过这么多年,隐藏在过分年轻躯壳之下的两位导演,早就是实际年龄奔四的老男人了。只不过他们心态都放得很好,顶着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外表,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津岛修治并不打算在年龄问题上过多纠缠,毕竟自己也度过了相同的年月。他不过是俯下身去,略微观察了一番自己的衣着,之后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打了个响指,利用拟态能力更改了着装。
至少在情侣服方面,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肯落下。
“倒也不是,总体来看确实很好看,毕竟你脸好。”除了头顶并未带针织帽以外,各方面穿着都与恋人相同的津岛修治小声嘀咕着。
他眯起双眼,流露出了极为困扰的模样,认真解释着自己真正的感想,“就是觉得,想要把魔人跟普通人画上等号,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若是换做以前的他,也就是原作中的太宰治。绝对不可能相信那个魔人费奥多尔会像个老头子一样,能在人烟稀少的小镇安安稳稳过日子,不会产生任何搞事的念头。
这位体弱的俄罗斯人看起来气质优雅,文文弱弱,实际上所到之处无不被掀起腥风血雨,以他的计谋将无数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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