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多年过去。
塞拉姆不再是美国最重要的港口城,但它在美国无疑仍旧占有一席之地。
“为什么以这样隐蔽的方式留下这个坐标?”
波顿船长觉得他从一个谜团进入了另一个谜团之中,刚刚找出鲸鱼商席恩费尽心机要找的东西,却完全不知道它想说明什么。
“席恩,破产自杀。死前,他像是最后一搏地在钻石号游轮上找东西,难道意味着塞勒姆城藏着让他翻盘的大笔宝藏?”
“不一定。可别忘了,席恩在游轮上蹿下跳找的是琴谱,他连正确谜面都没搞清楚,很有可能压根不知道谜题背后藏着什么。”
玛丽如此说着,目光却逗留在麻布条留字的尾端。在八个数字的末尾,是一个符号「∞」。
「∞」,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只从数学角度解释,它代表了无穷大。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有无穷大的存在,而17世纪的英国人沃利斯将数字8水平放置,以∞来作为了无穷大符号。
然而,不能只从数学层面去思考。
在被定义为无限大之前,∞就出现在古代炼金术中。
不谈其他,玛丽在一个地方见到过「∞」的频繁出现。
活埋了原主的那间地下三角形密室。墙体上绘制了一排排楔形文字,其中就有近似「∞」的符号。
「∞」,一说代表了咬尾蛇,其中正涉及了灵魂不死永生的神秘学理念。
现在结合指向塞勒姆城的经纬度坐标,加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符号,不得不让人往更深处回忆那座港口小城的往事。
——塞勒姆城有另一个名字,女巫镇。
玛丽上辈子去过塞勒姆,那时它已经变成了旅游胜地。
喜欢魔法的人们不会错过女巫镇。尤其是万圣节,随处可见装扮城妖魔鬼怪的人们穿行在大街小巷。人群热热闹闹,嬉嬉笑笑,似乎完全掩盖了17世纪猎巫行动时小城的鲜血淋漓。
17世纪末,塞勒姆女巫审判案轰动一时。
此案造成了近两百多位女性被捕,其中二十多人被判以死刑。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些女人被认为是邪恶的女巫。
两百年过去,欧美大陆的猎巫运动已然结束,如今也可以不必太过掩人耳目地信奉神秘学。
如今这个混乱的时代,科学与神秘学没有绝对界限。
那才有了以活人为祭祀,导致了原主的被害死亡。
塞勒姆城、女巫镇、「∞」。
这三重因素叠加起来,让玛丽无法确定镜子背后找出的麻布条究竟掩藏了什么秘密,它会只是简单地代表鲸鱼商席恩希望找到一笔宝藏拯救破产境况吗?
“这块麻布条几乎闻不到油漆味道。”
玛丽凑近仔细辨识,现在没有精密仪器辅助分析,无从推测麻布条有无特别来历。
普通的麻布,是船员、劳工等通常穿着的衣服布料。
外加没有特点的油漆,只能确定书写时间有些年头了,以至于气味都散了。再看固定镜子的胶水,其成色表明布条被放置了起码有三四年。
这意味着想要找出是谁藏了布条,简直是痴人说梦。
“钻石号已经下水六年。”
波顿船长根本不觉得能找到始作俑者,“几乎每个月往返纽约-伦敦,当然也有几次被私人包船在海上度假。我不可能一一找出这些年接待过哪些游客,就连船上的员工都换过好几批。”
如此一来,短期内无法断定布条从何而来。
另一条线索也早就断了。鲸鱼商席恩死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得谜面。
更有甚者,所谓匿名绝笔信也是假借席恩之名寄出。毕竟,明顿先生参与调查钻石号死亡事件对于船上众人不是秘密。
“布条,我带走。”
玛丽已经做出决定,“还请船长对外保密此事,就当我们今天根本没有来过更衣室。”
“您……”
波顿船长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再问明顿先生是否要顺着布条继续追查。有些时候,难得糊涂。“您要保重。”
最终,波顿船长重新装好镜子没有再多话,也不再提万一查出点什么请告诉他。
假设后续事件与钻石号有关,他想明顿先生肯定回来知会一声。而如果毫无关联,他也不想知道太多秘密。
某种意义上,人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正常人,谁又会主动地与危险为伍呢?
距离圣诞夜还剩五天,对于大多欧美人来说,十九世纪的圣诞节已经成为家人团聚的节日。
然而,总有不归家的旅人。
12月19日,黄昏时分。
几辆马车驶入了距离波士顿二三十公里的塞姆勒小城。
今天没有下雪。
天气晴好得过分,沿海小城漫天红霞。
迈克罗夫特提着行李箱下了马车。
地上积雪未化,街边是红砖三角尖顶房屋。
此处的橡树也格外与众不同。本该是高大挺拔而四季常青,但这里的橡树们或许太老了,歪歪斜斜地苟延残喘着,树枝也秃了一大半。
透过秃了的树林,隐隐能看到一块块黑漆漆的东西。
是墓碑,也许是埋葬着两百年前被猎杀的那些所谓女巫们。
这时,再抬头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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