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略过了这点小意外,将装着雨伞的纸盒靠放在墙边。
“请原谅我的打扰,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不要让你手提袋里的美味糖果淋雨。盒中有伞,可以为糖果提供帮助,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不愿意呢?
玛丽根本没等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她不可能极具绅士风度地为人撑伞,再一路护送帮忙找马车。反正今天心情好又随手多买了几把伞,送出一把只是举手之劳。
至于收费,大可不必。
在目力所及之处,老妇人从头到脚的穿着简朴,她身上最贵的就是新买的糖果,很可能凑不出钱购买一把三位数英镑的雨伞。
屋檐下,老妇人一时微愣。
自己身上极少出现错愕情绪,但在刚刚过去的三分钟内居然前后发生了两次愣神。
谁能想到从出版社临时拿的伞质量之差,差到让人无从腹诽,从来没用过被风一吹就夭折的伞。
哪怕伞是有些旧了,但从其外表判断本不至于飞速死亡。偏偏今天的狂风与撑伞的角度刚刚好相撞,让两根伞骨壮烈牺牲。
从而引发小概率的大倒霉事件。比下雨天没带伞更倒霉的事情是,一个人提着心爱的新糖果,但伞坏了、店关门、没马车。
——这种时候最急需一把新伞,愿意用给弟弟的入学礼物作为交换。
眼看这条街仿佛被灰蒙蒙的雨幕隔绝了,四周一片忽然死寂。
此时,却猝不及防闯进一位陌生人。
大雨倾盆,屋檐伞下。
在空荡荡的长街,年迈老妪与年轻男人,素不相识的两个人相对而立。
陌生男人不由分说地留下礼盒,美名其曰不让糖果淋雨。
只见那个礼盒尚未被拆封,全新黑色硬纸的包装,仅有封口缎带上印了字母「U」。如果对奢侈品伞类没有概念,势必会大意地将此视作平价新伞。
“先生。”
老妇人扫了一眼礼盒,迅速回神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赠伞人,其嗓音正如一般老年人般沙哑,“您……”
你怎么可以送了伞就跑?
三位数英镑的雨伞,怎么能像是随手送出一张报纸那般随心所欲?
老妇人并没有说那些,如果谈钱,好心人恐怕跑得跟快。如果坚决不要伞,又违背了真实需求。
“先生,您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我重复买了两套『大红帽』的《甜食品鉴》合集。雨太大了,我拿着沉重的书并不方便,能否请您带走其中一套?”
『大红帽』的《甜食品鉴》合集?
玛丽对这个作者与书名有点印象。在调查下水道糖纸时,向女仆索菲亚询问相关事宜,顺便聊了聊市面上的甜食话题。
其中提起备受主妇们与厨师们的生活类书籍Top榜,『大红帽』所写的甜食类书籍近一年榜上有名,是不少人的必备藏书。
简单说来,这是一位生活区的著名作家写的畅销书。
人们从字里行间中揣测,『大红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主妇,她掌握了各种甜品烹饪术。其人可能有点胖乎乎的,但并不会过度肥,而显得慈眉善目又平易近人。
对此,玛丽一没有多少兴趣,但她还是回头了。
如果礼尚往来能让人心安,不妨接下一套书籍合集。“您客气了,我愿意为您分担一些重量。”
“谢谢您。”
老妇人将手中的一只大布袋递了出去,没有再多说什么。“多谢您不让糖果淋雨,祝您周末愉快。”
“您也是,周末愉快。”
玛丽接过布袋,也不是太沉。扫了一眼,所谓合集一共四本书。这次,她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谁都没有说再见。
疾风骤雨,萍水相逢。像是日行一善的送伞与及时回礼的赠书,两人相互间奇妙地只说了寥寥数语,连感谢的言辞都不够热切。
偏偏因为不够热切,仿佛心照不宣,伞和书才能被对方没有推诿地收下。随即,两个陌生人一东一西背道而驰,走入雨幕沉沉的伦敦之中。
‘砰——’
屋檐下只余留打开伞发出的回声,清脆利落却很快就散了。
一地雨水,不存半枚脚印。似乎除了伦敦九月的风雨,没有其他能证明两个人曾经在此相遇。
或许,原本就不曾存在真实的相遇。
暂且不提玛丽女扮男装以明顿先生的身份地开始新生活,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叫到马车的老妇人也到家了。
老妇人竟是从后门进入了独栋房屋。
进门,先放置好新伞,又将糖果袋子与《甜食品鉴》合集至于起居室的桌子上。不着急拆包装,先去了盥洗室。
墙面上的半身镜,照出一张满布皱纹的老妪面容。但其背脊不复微驼,而是挺得笔直。
老妇人洗了手,将一些透明液体涂抹于发际线处,随后竟然将那顶灰白色的老年女士假发脱了下来。又是打开其他玻璃瓶,不多时将脸上的皱纹与伪装清除得一干二净。
这赫然是一张男性化的脸。
迈克罗夫特简单洗漱后换回了西服,看着镜中恢复真容的脸,想起前天收到了亲爱的弟弟的来信,提起新生开始大学生活的近况。
歇洛克表达了对戏剧社团有兴趣,不是戏剧本身多有趣,而是对掌握伪装技术感兴趣,但认为他敬爱的·一贯懒得动的·哥哥应该难以明白其中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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