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迟早的事,不需要隐瞒,丁其羽丝毫不在意大家的目光。倒是莲儿,被阿羽这么牵着,发现周围的侍者都在偷偷瞧,脸上也都藏着或若有所思、或了然于心的神色,非常不好意思,小脸都涨红了,但是小手就像是黏在阿羽掌心了,不听使唤,怎么都舍不得撤回来…
就这样一起走到春晖园,炸起了一路波澜。春晖园的侍从们远远看见,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了,还是最沉着的丫鬟领着大家行礼道:“主子,莲儿小姐。”
丁其羽因为这一路大家的震惊有些好笑,一边问道:“阿娘她在休息吗?”
门口的小丫鬟立刻进去问过,跑出来回道:“主子,老夫人已经起了,现下在卧房等主子们。”
丁其羽点头:“有劳。”带着莲儿进了春晖园,留下门口的一干侍者们努力平复心里的浪涛,莲儿小姐,要成为第三位夫人啦?!
快要走到娘亲的卧房,莲儿的小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挣开阿羽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掌心浸出来的那点薄汗却昭示了她的紧张。
刚刚睡醒的何大娘听说一双儿女过来了,起身坐在了软榻边,等着两人。小鸿影不在家,她真是闲得发闷。以为儿女只是过来陪着自己说说话,却不想随着两声敲门,推门而入的阿羽和莲儿竟——
竟牵着手?!这个动作太过突兀了,以至于何大娘一眼就锁定了“重点”。从前哪怕是在何家村的时候、两人玩笑打闹举止亲密,都极少可能出现这种带着明显暧昧意味的动作,更何况是现在!两人早就别别扭扭,中间横亘着一道鸿沟,突然这样郑重其事当着自己的面牵着手过来,意味着什么?!阿娘一时间思绪万千,最终的猜测落到原本平静的心湖里炸开一个惊天炸雷,原本带着慈爱笑容的脸瞬间凝固住了,打招呼的话语也忘了,下意识直直就问道:“你、你们?!”
“娘…”莲儿知道娘亲已经看穿,想勇敢地出声说话,却被丁其羽截下话头:“娘,我和莲儿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说。”阿娘已经猜到大概,那她也不必拐弯抹角了。
何大娘坐直了身体,深呼吸一口,准备迎接儿女要给她带来的平地惊雷:“你说…”
丁其羽握紧了莲儿的手,拉着莲儿走到阿娘面前站定,直言道:“娘,要说最了解我和莲儿的人,这世间莫过于您了。很多事情,我们没有说过,但您都知晓。所以,就跟您看见的、猜测的一样,我喜欢上了她,我斗胆,向娘提出来,我想要和莲儿在一起!”
“你…你们…”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何大娘被丁其羽噎得哑口无言,虽然是早就知道没错,但是何大娘还真的从没想过两个孩子会走到一起的。她甚至都做好了女儿一辈子都陪在身边的心理准备,谁会想到,阿羽都娶了两个了、还敢提出第三个的?!
要是别的哪个左拥右抱的有妇之夫在何大娘面前提出这个,何大娘可能会立刻抄起鸡毛掸子追出去几条街。她们家即便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万分心疼女儿的何大娘都舍不得莲儿与谁一同分享丈夫。可偏偏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她同样疼爱的宝贝儿子,更何况,女儿对阿羽可谓是情根深种,两个小辈,是你情我愿,气不得任何人啊…
莲儿也勇敢道:“娘,我是真心喜欢阿羽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见阿娘脸色难看、不置一词,丁其羽松开莲儿的手,拂衣跪了下去,除了成亲之礼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跪阿娘,不论是站在儿子的角度,还是站在女婿的角度,都是应该的。旁边的莲儿和软榻上的阿娘是同时惊了一跳,莲儿心里的感动不言而喻,就听丁其羽开口道:“娘,我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若我不是您的孩子,您早就打我骂我了。”丁其羽把阿娘的心情摸得很清,“您心疼她,其羽同样心疼她,她在我心目中,是无可替代不可缺少的。这一跪,是其羽求您成全,我会用这一生证明给阿娘看,莲儿和我在一起,会幸福的。在我心目中,她与清儿、与晞儿,一样重要,没有谁高谁低,我绝不会让她在这件事上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阿娘如果气不过,要打要骂,我都任您处置。这会儿,您就当我暂时不是您的儿子,而是一个斗胆求娶莲儿的臭小子,您怎么出气都可以!”
话音刚落,身边的莲儿也跪了下去,主动重新牵起了丁其羽的手,还与她十指紧扣,眼中含着泪仰头对娘亲道:“娘,您要罚,就连同我一起吧。女儿这辈子都只想和阿羽在一起,只想嫁给她一个人。”
一双儿女都是何大娘的心头肉,两人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去打去骂?何大娘只觉得额角抽痛,站在女儿的角度来说,莲儿算是得偿夙愿,得到了阿羽的反响回应;站在儿子的角度,魅力无限的阿羽是又多了一位红颜知己;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她又不愿意女儿与别人分享夫君,爱上阿羽、和阿羽在一起,到底是女儿的幸运还是不幸?一直都是何大娘心中解答不了的问题。
但现下,儿子眼里无尽的真诚和女儿脸上的渴望期盼,让她动容,心疼一双儿女的心情压过了世俗理智的观念。或许自己所认为的“好”,并不是女儿心之所向,要是棒打鸳鸯,只怕不仅是阿羽会伤心失意,莲儿可能很久、甚至这一生都找不到幸福了…到那时,自己的执念,反倒成为了家宅不宁、亲情破碎的罪魁祸首,又该如何是好?那样的画面何大娘想都不敢想,好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道:“哎、你们这样是要做什么啊?娘何时说过…说过要打要骂了?”舍不得孩子们受一点委屈,何大娘从软榻上起身,弯腰扶起了跪在面前的两人,又叹息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奈道,“娘又何时说过不会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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