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其羽用上了最认真的语气,对身边的人儿道,“所以,那些大夫不过是医术不济、随口胡诌罢了。十七算什么?漪姑娘要活到七十…”又觉得不够,急急改口道,“不、要活到一百!”
这一席话,虽然就像乐竹漪看的那些志怪闲书里的故事一样荒诞,却比什么安慰效果都要好。温暖在乐竹漪心间荡漾开来,乐竹漪脸上的笑意更是因为这人最后急急的改口而跃上了眉梢:“不用那么久,我只要,每天都活得精彩就好了!”
“哈哈!”丁其羽也因为她的乐观而压下了心里止不住冒出来的难受,举起甘瑶豪饮了一口,附和道,“好!就像你说的,活着的每一天,都要精彩!”
乐竹漪点了点头,从丁其羽肩膀上抬起头,看着这人的侧脸,心中的云雾终于完全拨散,那个本不敢确定的想法,如喷薄而出的朝阳,带着炽烈的光辉,照亮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在微醺状态的驱使下,乐竹漪突然凑上去,柔软的丹唇就这样又一次吻上了丁其羽的唇角,退开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留下的唇印,这一次印的位置可比上午要“核心”多了。乐竹漪用璀璨的眸子对上瞬间呆愣掉的丁其羽的眼睛,眼中含着盈盈秋水,似嗔似笑地说道:“谁让你未经允许擦掉的,现在,补回来好了。”说罢这句,不等丁其羽反应,乐竹漪便站起身,低头看了看已经呆得跟旁边的石头完全一样的人,不禁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而丁其羽呢,直到看不见那一抹月光下的赤红,都还处于呆滞之中。愣愣地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唇角,看到指尖沾上的那一点朱红,在月光下,是比从前都要如水的极致温柔,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要在心间萌发,却只一瞬间就被丁其羽狠狠掐断了头,又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人影的树林,默默安慰自己道:漪姑娘这是…喝、喝醉了吧…拍了拍因为酒气上头而发胀的脑袋,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撑着地站了起来,也回竹屋休息去了。
……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四,还有几日便要过新年,前山机关山道的修缮改装工作丁其羽完成了一大半,离火鞭也做出来了几十根,由漪姑娘分发了下去。
从那夜开始,乐竹漪夜里便常常会来找丁其羽喝酒,不过谁也没有再提醉中的那个吻,只是开怀畅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漪姑娘乐观洒脱的性子,总能让丁其羽油然地生出共鸣,对她钦佩又欣赏。不过漪姑娘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妩媚撩拨,又总让丁其羽慌乱紧张到不知所措,让她心里滋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愫。一来二去,丁其羽严格克制着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把漪姑娘当做了好友一般,称呼也从“漪姑娘”改为了“竹漪”,倒是乐竹漪,依旧舍不得丢下“小木匠”这个昵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改口。
几日之前,丁其羽就托今年最后一趟出山办事的女弟子替自己送了信去尹州和兴城,乐竹漪早就已经对她给予了全部的信赖,所以并没有再检查她传出去的信。
……
尹州城里下起了小雪,城中蜿蜒的河道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石板小路也铺上了一层莹白。岸边,绿叶落尽的垂柳招惹了纷扬而下的雪花,冰晶在柳条上驻足停留,为其镀上了一层晶莹的色彩。
三十骑护卫武者簇拥着一辆马车,隔着清柳园门口的河道,停在了清柳园正门对岸。清柳园的护卫互相看了看,都起了戒备,不知道这一队人马是来干什么的。远远就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丫鬟,撑起了纸伞,掀开车帘,小心扶着一位身披浅紫色狐裘披风的年轻姑娘下了车,一看便是位有身份的小姐。那小姐与护卫们交代了一番,带着丫鬟和两位随侍的女护卫走向了清柳园,其余人手全部留在原地待命。
那位小姐走近了,清柳园的护卫们才看清,真真是好一位佳人!绝美无双的容颜,配上这一身弱柳扶风、温婉动人的气质,比河岸边镀着晶莹的垂柳更显梦幻,让门口的几个女护卫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位小姐带着丫鬟和随侍向清柳园门口的护卫们行了一礼,丫鬟礼貌地问道:“请问,是不是有一位叫丁其羽的公子住在这里?”
竟是来找丁公子的么?可是丁公子暂时不在园中啊!门口的护卫们不知道这位小姐找她们未来的姑爷是干嘛来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领头的护卫回礼答道:“这位小姐,烦请稍待,我们进去向大小姐禀报一声。”
小姐心里有些疑惑,但毕竟她来此寻人,算是叨扰了这里的主人,自当尊重人家的意见,于是颔首称谢道:“有劳了。”
“敢问小姐是?”护卫觉得必须替她们大小姐问清楚,这位找上门来的小姐是谁,好让她们大小姐有个心理准备。
怀孕之事傅如清没想过要瞒着谁,瞒也是瞒不住的,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流言,她手下的人也不敢传什么流言,所以清柳园上下的侍女护卫都知道她们大小姐怀了孩子,小主子的爹爹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此丁其羽在清柳园上下众人的心目中都已经是姑爷了。
小姐启唇答道:“兴城,陆未晞。”
护卫点头跑进了清柳园。
而这位不期而至的访客,正是千里迢迢从兴城赶来找丁其羽的陆未晞。今晨才至尹州,陆未晞便顾不上舟车劳顿,第一时间到了何大娘提供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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