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姑娘越走越近,丁其羽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礼,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诶!那边景月娘娘的灯车过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提醒大家“迎月”活动开始了,桥上本来人就不少,这下好多凑热闹的人都疾步往对岸走,正停步懊恼的丁其羽被身后的人推搡,手中的机关花灯脱了手,“哐”地一声掉在地上,脚下绊到台阶,向前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向上面下来的那位姑娘——
幸好那姑娘身后跟着的女护卫敏捷地闪身挡在了姑娘前面,伸手一抓,提起丁其羽肩上的布料就把“饿狼捕食”一般扑过来的她给拉了起来,直接判断丁其羽是图谋不轨的歹人,顺手往她胸口就是一个肘击,就想把她击开。
丁其羽在名师指点之下学了那么久武技也不是白学的,见人要打自己,借着女护卫的力量稳住身形,侧身化开这一击的力道,下意识捉住了女护卫的手腕,较起劲来。姑娘身后另一个女护卫见势想上前帮忙,却听那白衣姑娘出言道:“住手。”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冽,语气毫无波澜,根本听不出她的情绪,真如那寂寞瑶宫里心如止水的仙子一般。
与丁其羽对峙的女护卫闻言,松了手上的力道。
丁其羽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冲撞,人家不以为自己是坏人才怪,怎么还条件反射一般地出手了?立刻放开手,让那女护卫退回了白衣姑娘身后,站在姑娘面前的几步台阶之下,拱手弯腰赔礼道:“抱歉,姑娘,我刚刚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没站稳。”说罢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等着回应。
白衣姑娘颔首:“无碍。”
丁其羽获得原谅,捡起掉在地上的机关花灯,侧身让那姑娘和她的随从离开。本来,丁其羽只点燃了花灯里面的烛台,没有打开机括,现在摔了一下,可能机括松了,机关自动地运转了起来。这盏机关花灯与何安康他们拿去卖的两种款式不同,这盏是丁其羽精心雕刻的一盏“月老牵线”灯,因为大乾的百姓并不知道“月老”这位神仙,所以她根本没打算大量制作,只是突发奇想做给自己玩的,仅此一盏、别无他品。
随着机关的运转,在月老小木雕的见证下,灯面上印出的两个机关小人的影子邂逅相遇,越走越近,最终携手交融在了一起。
正要离开的白衣姑娘看见她的手里的灯,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停下脚步启唇问道:“公子这灯,可否割爱相让?”
丁其羽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愣愣地抬了抬手里的灯:“这个?”随即爽快道,“姑娘既是喜欢,这灯就送给你了,就当是为了我刚刚的失礼冲撞赔罪。”
白衣姑娘的目光从机关花灯上移开,看了丁其羽一眼,随后侧头对身边的丫鬟道:“银粟。”
丫鬟与她家小姐是多年的默契,立刻明白过来,把竹篮挎好,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丁其羽。
“诶,不用钱!这灯是赔礼的。”就算卖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丁其羽把灯拿给丫鬟,并没有接银子的打算。
“‘商者无利不成’,小姐是想买公子的灯,自然不能不付钱。”丫鬟将银子塞到丁其羽手上,退了回去。
“多谢割爱。”白衣姑娘向还在呆愣的丁其羽点头称谢,带着她的随从下了石桥。
“商者无利不成…呵呵,真是个有趣又有钱的姑娘。”丁其羽回过神来,笑了笑,想起那次“漪”姑娘也是强行给了自己不少钱,这些姑娘怎么都这么有钱呢?不过,她为什么要戴面纱呀?来大乾这么久,丁其羽还是第一次见到戴面纱的姑娘呢。丁其羽远远望了一眼那消失在人海中的素白倩影,转身去找何安康他们去了。
……
景月节这几天,丁其羽带着她的伙计们是赚了不少钱。她找到尹州的民信司(大乾官家兴办,专门供百姓寄送小件贵重物品的机构),寄了银子和一封简短的家书回兴城。兴城那一团纷乱的事,对丁其羽来说是不敢提及的伤痛,实在不知该如何提笔写家书,因此她只用寥寥数语报了平安,说明了自己现在的住址,方便书信来往。
接下来的好几天,丁其羽安排伙计们制作售卖着她之前设计好的一些小玩意,她自己则四处打听炎槐客前辈的下落。可是所有该探听的渠道都试过了,根本没人知道有关这样一位机巧大师的蛛丝马迹。尹州整体的机关木甲使用水平也与兴城相当,完全不像是有机巧大师坐镇的样子。
找炎槐客并不是此行唯一的目的、更没办法急于一时,现在没找着他,丁其羽的重心自然就放在了开创事业之上。之前设计的曲叶犁、新型纺车、家庭用水系统等应该都可以拿出来赚钱了。
这日,丁其羽出门购买机关需要的小零件。七月流火,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尹州城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丁其羽撑着油纸伞,买好了东西正要回去,小雨却变成了雷雨,骤雨倾盆而下,丁其羽只得在店门前等待着雨势稍小再离开。
她望着檐上珠帘一般垂下的雨幕出神,忽闻一个男子的抱怨声:“哎哟,累死我了!”
丁其羽转过头去,就见隔壁店铺的门前坐着两个中年男子,身材健硕,肩上随意搭着擦汗巾,一看就是壮劳力。方才抱怨的男子一手捏着自己另一侧酸痛的肩膀继续道:“这活干着太费劲了!我胳膊都要废了!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瘟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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